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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梨跟着崔厉一路往里走, 到了榻前才见他停住脚步。他垂着目光,眼神似乎在盯她的脸色。

很快,她知道她没有感受错。

他嘴角不悦, 神情也有点沉,“脸色怎白成这般?”

傍晚他让辛貔给她看过,辛貔说她的伤口并没有裂,又说肩上拧着后及时复了位,她只需按之前药方

仍旧是照常喝就好了。

想到什么, 崔厉脸色忽地又一沉。

他是让辛貔往她药中加了些安神静心的成份,为了确保她这一觉能睡得踏实些, 晚上别被外面那些动静闹得惊吓。他也问过, 辛貔说那些安神成分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只是让她睡得好些而已。

而且,明明他已经在辛貔提出的分量上让他再酌量减了许多的。

傍晚带她回来时, 就已经改了昨日定的主意,她身上伤着, 安神的药不想再如先前想的一般,让她一夜睡到天亮,第二天才醒。

可他已经让辛貔减了许多,那些成分也只是让人好眠,她刚刚的脸色却忽然白成那样……他怀疑是辛貔估量估错了, 这才致她脸色不好。

崔厉沉了脸,冷着嘴角就要喊辛貔。

但几乎已经要出口的话在连梨说出的话里, 停住。

“疼的。”

“掐疼了。”连梨小声。

崔厉:“……”

眉还是沉着, 古怪看她, 什么叫掐疼了?

“什么意思。”眼神莫名。

连梨:“记着您要我装病的话,刚刚开门忽然瞧见那许多人, 情急之下就悄悄在腿肉上掐了两把,所以脸色才白。”

崔厉:……盯着她不发一言。

“不会随便咳嗽两声?”过了一会儿,他没好气的说。

连梨眼睛看他,“突然咳嗽,怕看着不像。”

崔厉轻哼一声。

眼神往下瞄了眼她刚刚指的腿,忽地,伸手一碰。

才碰到连梨就躲。

可她没能躲开,因为腰上一拉,她已撞到他怀里。她嘶一声,赶紧道:“我掐的用力,您轻些碰,疼的要命。”

话中有点夸大的成分,不过确实是疼,刚刚被他拉着走进来时还疼呢。

崔厉嗤声,“该夸你?下手倒是实诚。”

现在脸还白着。

伸手在她脸上一按,皱眉给她脸上按出红润的颜色。

连梨心想还不是要配合他?

“不装的像些,别人要看出苗头。”

崔厉看着她,这回倒是没再说她了。

只手指仍旧在她脸上按了下,不紧不慢收回,“刚刚是想去哪?”

连梨如实说:“睡前吃的少,刚刚被饿醒了,想找寰叶让她去拿些东西吃。”

屋里她没看见寰叶身影,不知道她去哪了。

“饿了?”

“应恂,去传膳来。”

声音传出门外。

应恂听到,高声应,“是,大人。”

……

连梨吃饱后漱过口,又睡下了。

刚刚膳食来时她问过崔厉吃不吃,崔厉看了她一眼,倒也坐下吃了两口,不过也只两口,才尝了个滋味他又起身去了外面,之后便是她一人吃着。

再之后辛貔来了一趟,给她诊脉。

她不由得乐了乐,说了是她不小心掐重了,他倒是还让辛貔来。

“连姑娘,您脉象平稳,没什么事。”辛貔搭了许久的脉,又再三看过她的脸色,收回手指道。

连梨笑,“劳烦您来这一趟了。”

辛貔摆手,“没事没事。”

他收了脉枕往外走。

边走,心里一哂,无声失笑。到了外面,他收了笑,脚步一转,往陛下此时所在的屋里去。

他走到跟前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道:“陛下,那药中的安神成分确实于连姑娘无碍。”

“嗯。”

崔厉淡淡颔首,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接着,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他从宗昱带回来的那个箱子里翻出来的,是齐弈曾经走私的帐簿,除此之外,那个箱子里还有少许信件。

崔厉面无表情看着,只这些,就已经足够定齐弈的死罪了。

目光瞄了眼那账本上的铁器数目,嘴角讽然一勾,崔砚曾经为了敛财,竟是连铁器也敢和齐弈一起连通私运域外。

呵。

手指凉凉的捏着手中账本。

……

连梨睡得正好,忽然,她觉得身体一空,吓了半死。眼皮猛地一抖,慢慢睁开。

才睁开,身体又一重,重新沾上床榻。

身侧她旁边的位置,这时躺下崔厉的身形,他身上还带着水汽,看着是刚沐浴回来。

连梨的心跳落回原地,是他啊。不过,他忙的这么晚?她望了眼帐外影影绰绰的烛光,忍不住启声,“您才忙完?”

“嗯。”沉冽的声音应下,旋即,连梨觉得腰上一重,却是他忽然搭了手臂过来,同时,听到他身形侧向这边的轻微响动,他的鼻息轻轻呼洒。

“怎么醒了。”

这一声淡淡的,但平淡中却有着不难听出的乏意,连梨抬眸看他一眼,她很少见他声音中透出疲惫。

崔厉确实有些乏,处理齐弈那些事,让他想到了曾经。

齐弈曾经是崔砚一党的人,不过他藏的很深,崔砚也一直没在明面上与他交集,他那些兄弟一直都以为他是中立一派,只效忠他那个父皇。

呵,崔厉嘴角扯了下。

若非那回他破釜沉舟去守陵,他也发现不了齐弈和崔砚有勾结。

但,好在也为时不晚。

崔厉闭闭眼,眉眼沉然,周身气息沉淀。

“才睡过,睡得不深,所以才醒。”连梨边答,边在黑暗中继续看他。

他已经闭上了眼。

闭上眼的他,眉目中冷乏的感觉更浓了。

上回他几乎彻夜通宵她也没见他神情如此,这回才是凌晨,他脸上乏色倒是更明显些。

她轻轻凝住呼吸,不想吵他,好让他好好睡一觉。但不想,她以为乏的立马就要睡过去的人,隔上好半晌却忽然又出了声,“还不睡?”

连梨眨巴眨巴眼睛,他没睡着?

正这么想,他的眼睛已经睁开,蒙着一层懒怠,平平静静与她对视。

连梨忍不住说:“您还没睡啊?”

崔厉嗤一下,明明是他先问她,她不答,倒是又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手臂一收,原本只是随意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一圈,收拢了她的腰靠过来,仍是之前那句话,“怎么还不睡。”

目光定定的在看她。

“睡不着。”在这样的距离里,说话时已经与他呼吸相闻。

连梨答完,目光也看他眼睛,“您看着有些乏,是忙累了?快些睡罢,这几日赶路本就舟车劳顿,今日您又忙的晚,别熬累了身子。”

她说时,每一回气息都轻轻呼洒,洒在崔厉的唇角。崔厉懒懒凝她,在她话落之时,手一紧,眼睛慢慢阖了,“嗯。”

但也只是阖上眼,心神仍然清明。

他自然不是因为她这一句就心神如何发暖,觉得妥帖,但也确实是乏,而且躺在这,神思难得放松。

对于她,不知不觉早放松了警惕。

连梨察觉他呼吸渐沉,她闭了眼,慢慢也酝酿睡意。腰上的手臂一直横亘着,但她已经习惯了,睡着后,甚至无意识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两人靠近而眠。

崔厉中途醒了一回。

醒来见她睡得脸颊憨暖,轻轻枕在他肩窝,倒没有把她推下去,而是就这般看她。

看了片刻,目光挪向她的手臂和肩膀。

过了十几天,她的右臂已经不会总是时不时疼了,这会儿侧身抵着肩,还压了一半手臂,倒也没见她梦中喊疼。

最初一疼,他问她,她就和他喊疼,倒是从不忍着不掩着。

手臂挪上她另一半肩膀,让她平躺,别压住血气,明早肩上疼痛加剧。

因他的挪动,连梨无意识动了动,似乎是要醒。崔厉看她一眼,在她肩上拍了一把,“无事,睡你的。”

这一声好像起效了,她虽然还是无意识动一动,倒是没醒。崔厉笑笑,他舒展手脚仰躺,闭目再次沉沉入睡。

今夜他睡得要比昨夜好上许多。

清晨。

连梨醒的比崔厉要早,昨晚她睡得很足。

睁眼望了会儿帐顶,她轻手轻脚爬起,打算下地。可,才到床榻边呢,腰上却一卷,她扑倒进一个胸膛。

男人声音自头顶盖下,声音中睡意残留,“去哪。”

连梨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温度相触。眼睫轻轻动了动,心想她还是吵醒他了?

“打算去洗漱。”

“是我吵醒您了?”

崔厉捏捏眉骨,确实是她吵醒了他。

她刚醒其实他就醒了,身边有别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醒。

后来听她轻手轻脚要下榻,手臂一卷,便又把她捞了回来。此时掀开眼眸,第一眼先看了眼她的肩,点了点下巴,问:“肩上如何了?”

他这一问,连梨愣了愣。因为要不是他问起,她都有些快忘了肩上还疼了。

昨日被他抱回来,他后来给她揉的药酒效果好像确实很好。

嘴角弯了弯,“没怎么觉得疼了。您不问,我都快忘了。”

“如此。”崔厉点点头,手一收,懒懒枕到脑后,“嗯,那起罢。”

连梨从他胸膛上起来,下榻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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