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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怎么用力,岑梓白沉重臃肿的身体卡在井外。

“靠。”

于槐这时也有些傻眼。

“这他妈怎么搞……”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他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正在挠头时,于槐忽然发现,甘棠直勾勾地瞪向了他。

黑夜中少年的眼睛亮得灼人。

甘棠生得白净,刚到封井村时,于槐心底其实多少有些嘀咕过少年在城里养出来的秀气娇软,可在这一刻,于槐竟然被甘棠活生生看得起了一层白毛汗。

“甘棠?”

他迟疑往后退了一步。

甘棠微微偏头,没吭声,目光凝在了他的腰间。

“那是什么?”

风雨中响起了甘棠沙哑的询问。

于槐顺着甘棠的凝视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开门时候为了防身而随意插在腰间的柴刀,如今竟然还挂在那里。

看到被自己磨得雪亮的柴刀,不知道怎么的,于槐只觉得自己脸上有条筋竟然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甘棠要干什么了。

*

于槐是眼睁睁看着甘棠伸出手把他腰间的柴刀拿走的。

他其实有想过要阻止甘棠……他觉得甘棠有些怪,但在那一刻,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和面若金纸的甘棠,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没事的。”

仿佛看出了于槐的恐惧,甘棠甚至还抬起头,咕哝了一句,像是在安慰于槐。

“张二叔当时都……都变成那样了,最后也回来了。”

甘棠恍惚地说着。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进去……他得进到井里头。”

“只要能借到肉就好了。”

“只要能塞进去,他就一定可以活过来的。”

“一定可以的。”

*

“咔嚓——”

第一刀下去时甘棠没能砍断尸体的头。

但血已经开始从脖颈的断面处涌出来了。

黑红色的液体汩汩被雨水冲刷着不断流向他们不远处的井口。

“咔嚓——”

第二刀时甘棠的角度找得更准了一些,柴刀的刀刃沿着颈椎骨节的缝隙中劈了下去,一些细细的骨茬飞了出来。岑梓白的头颅“咚”的一声敲在了地上,他的颈椎断了,只剩下一层皮连着身子。

于槐看到甘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柴刀弯弯的刀刃划开了那条细窄的皮肤。

这下岑梓白的头是被彻底砍了下来。

甘棠将那颗头放在了尸体的身侧,死人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了灰白色的眼睛,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像是饶有趣味一般的表情。他仿佛正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身旁的甘棠面无表情的躬身,抓住了无头尸骸的另外一只胳膊,再次挥刀砍了下去。

于槐平时也没少看村里其他人杀鸡宰羊,心里毫无触动,可这时他看着甘棠将那具尸体一刀一刀的剁成了碎块时,还是没忍住,弓着腰就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跟做惯了农活的于槐不同。

甘棠的力气其实偏小,所以当他把男生的尸体剁成块时,断面相当参差不齐。不过好在切掉了头颅和四肢后,就算体形健壮如岑梓白也能轻松地填入借肉井的井口。

不过,肉块掉下去时,于槐和甘棠都没有听到声音。

那种感觉很怪……

于槐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无论是身边垂着头专心致志等着“岑梓白”回来的甘棠,还是越下越大的雨,以及他身边的那口井本身,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寒毛倒立。

*

他们在井边甚至等到了天便微微泛起了亮光。

下了一夜的雨将井边残留的血迹刷得干干净净,随着雨势退去,空气和天空都被水气和雷暴冲洗得一片澄澈。

如果不是黑洞洞的井口边依稀还能嗅到些许铁锈味,以及甘棠的衬衫还染着分尸时染上的血迹,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仅仅就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等了这么久,晚上丢下去的尸块,并没有像是张二叔那样迅速地化作活人回到地面。

于槐来回看着天空和井口,眉头越皱越紧。

“我们得回了。”

他沉声说道。

开口时他吓了一跳,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再耽搁下去回去就天亮了……到时候会有人看到我们从山上下去的。”

然后他拉了甘棠一把。

触手时他吓得缩了手——甘棠被雨淋了一整夜,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高烧,于槐碰到他时,差点以为自己会烫到手。

大概也正是因为高烧和极度的惊惧交加,这时的甘棠趴在井口边,已经开始喃喃说起了胡话。

“嘘……你听……你听到了吗?”

“他……他快回来了……快了……他正在往外爬……我能听到……”

……

听着甘棠的嘟哝,于槐干干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也凝神听了听,可除了林子里零星响起的几声鸟叫和身侧少年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深深的井里头明明一阵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