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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惊雁走进了重重幔帐里,管风琴声愈发清晰。

她在殿门口站定,阳光穿透布料,可以看到后面半空中坐着一道人影,正在弹奏。

那会是谁?

尚惊雁拉开帷幕时想过很多,最可能的情况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其次是和通讯里那些名字一样“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的”人,甚至还忍不住脑补是个形容可怖的怪物——

可当弹奏者彻底暴露在她面前时,眼前画面不符合她的每一个猜测,让她当场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女人,侧对着尚惊雁,身形被阳光打出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白大褂,银色的长发一半像冰融的河流一般从脊背流淌下来,一半随意地用“簪子”挽了起来——簪子是根普通的钢笔。

“……叮。”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曲终,女人放下手转过头,露出一张和尚惊雁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不,正确来说……是尚惊雁的长相与她相似。

【宿主,检测到高危■■■!……】

【请立刻撤离,警告,请立刻撤离!!】

【宿主&<■■、……宿……】

系统陡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越来越模糊,就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似的。

女人直接从高高的座椅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偏了偏头,抽掉头发里的钢笔,朝尚惊雁走来。

“你……”

尚惊雁从未体验过这种矛盾的感觉,她想后退一步,又想不管不顾前进冲上去;她想自己应该质疑和警惕,可又遏制不住期待与惊喜。

她表面上没有动作,但脑海里已经本能般地去看她的每一个细节——她的头发是直的,不像自己带着波浪卷;她绿眸的颜色更浅,被光照着的时候,有一点橄榄黄的感觉……

尚惊雁微微张开嘴,下意识很礼貌的问出了一句:“你是不是……尚淞女士?”

没错。

这个弹奏者,竟然长着一张尚淞的脸!

问出这句话,尚惊雁才瞬间清醒了,疾步后退几步,甚至握住了权杖随时准备攻击,懊恼于自己居然走神了。

她心中惊涛骇浪未平,觉得很是混乱。

这该怎么算?她平行世界的妈吗?“尚淞”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身份是什么,教廷成员?还是单纯一个管风琴乐手?

可也不对啊,《群星》的设定里女主不是个孤儿吗?游戏剧情也没有什么亲情线……

面前的女人没有接话,先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听着什么,而后伸手在尚惊雁面签打了个响指。

她长得比尚惊雁更冷感,面相也不太爱笑,这动作做起来很是利落。

尚惊雁一滞——她耳边系统的聒噪声猝然消失了!

“没错,是我。”尚淞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只是在陈述她出门遛了个弯又回来一样,“我有话想对你说,所以先屏蔽掉偷听的‘东西’。”

顿了顿,似乎又觉得自己过于言简意赅,她补充道,“我是……你知道的那个尚淞。”

尚惊雁:“……”

她没有放松,反而面无表情竖起了权杖。

“……”尚淞说,“你五岁的时候,从幼儿园毕业的那天看见我喝酒,吵着闹着非要也来一口,我不让,你就说要把我的丑照拍下来天满大街小……”

“好了你不要说了,尚淞女士。”尚惊雁迅速打断了她。

这种黑历史,难为她记得,难为自己也还记得!

其实,在尚淞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尚惊雁就已经觉得她是她了,可能是一种血缘直觉。

尚淞抬头看了看尚惊雁身后,转过身示意她跟自己走。

尚惊雁跟上,她现在心里有一堆话要讲,微妙地说:“所以,你不是死了,而是穿越到这里来了?怎么我现在也来了,尚氏家族的诅咒?难道我真的是身负重任的天命之女?……也不对啊,十几年前不是还没有这游戏吗?”

尚淞:“……”

她道,“这些问题,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行吧。”

尚惊雁语气有点“呵呵”的意思。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仿佛要把尚淞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对一个只在小时候见过的、为人还很不靠谱的血亲,她当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更不会一见面就感动得要哭,哪怕是自己的亲妈。

相反,尚惊雁产生的第一重情绪是怨怼。

就这?就这么轻描淡写?

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选择让我诞生又不好好抚养我,为什么能够表现得毫不在乎?

……可是,尚淞对她来说不只是亲妈而已。

尚惊雁想起自己当初加入真物团的第二年,偶然一次在名录里看见“尚淞”这个名字时的思绪。

她在想,搞什么?我不要和这个人有一样的经历。

可是无法不在意。她忍不住去调查,去追寻当年,想搞清楚“尚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不觉,她认识资料里尚淞的时间,已经比和真实里尚淞相处的时间更久了。

尚淞绝对不是一个好家长,可以说是一个百分百的坏家长。

养而不教,不告而别,谁听了都摇头。

同时,尚淞是个具有闪光人格的追梦者,一个悲剧的理想家。人类总是如此矛盾,公德与私德不相兼容。

然后最终,她也还是走上了一条和尚淞一样的路,或者可能说是接过了尚淞没走完的路。

尚惊雁越想越觉得怨气深重,眉头拧得死紧。

尚淞停步的时候,她差点撞到她的背。

尚惊雁抬眼看去,发觉这栋侧殿居然连接着侍者说过不能进的那个房间,她几个小时之前还腹诽它是蓝胡子的故事,现在就要踏入它了。

尚淞转过头,尚惊雁以为她是要嘱托什么“进门规则”,却没想到她只是抬了下手,似乎想要帮自己把头发别在耳后,却又放下了。

她看着女儿,轻声说:“……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