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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幼眠通过铜镜看到男人忙碌的身影,事情不算多,可他要抢在她前面做,忙得晃来晃去,方幼眠根本就抢不过他,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挂在他窄腰玉带上的香囊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带出飘逸的弧影。

男子的腰间多佩玉,喻凛也是一样的,自从她给他送了一个香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佩玉了,一直戴着她送的香囊,细看之下,香囊边角已经有些起毛毛了。

方幼眠的目光投向旁边,喻凛正给她挂擦脸的巾帕。

寻常男子哪里肯沾内务,都嫌做起来不体面。

今日见喻凛忙碌,许是他脸生得好,身段也好,方幼眠没窥觉什么不体面,只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赏心悦目。

“......”

过来用早膳时,方闻洲看到了喻凛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方幼眠。

见自家长姐神色古怪,跟他解释说什么昨夜雨大,他过来避雨...

话茬漏洞百出,想来内情不止于此。

怕方幼眠越发尴尬,方闻洲没继续追问。

他循着礼数给喻凛做揖礼问安好,这才落座。

“眠眠,这边人手不够,我给添置一些罢?”

他本来想直接塞过来,可又怕方幼眠生气,毕竟上一次她就闹了,不许他做事再先斩后奏,他也答应过她的。

虽然他是有一些怕她不接受的,所以故意先斩后奏,可他做事一向如此,不喜欢说了不做,多数做了再说,实则多数时候做了也不一定说。

这一点,喻老太太就讲过,喻凛很像他的父亲喻将军,喻将军就是一个闷葫芦,话少沉闷。

“一会再说。”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方幼眠不想提起这些。

何况,方时缇还不知道两人要和离。

“好。”喻凛颔首,用公筷一直给方幼眠夹菜,他自己都没有怎么吃。

方幼眠看他两眼,示意他不要夹了,自己吃。

可喻凛好似听不懂她的眼神,就是一直伺候她用饭。

见状,方时缇又是一阵羡慕,她还埋头偷偷笑,方闻洲喊了一声小妹,给她夹了个笋干鸡翅,警示让她不要闹。

方时缇连忙坐直了身子。

用过了早膳,方幼眠带着喻凛去了后院。

见两人有话要说,弟妹两人没跟上去,方闻洲也要出去忙了,他再三叮嘱方时缇不要闹两人,在家要乖些。

方时缇反问,“长姐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呀?”

“你打听问这些做什么?”方闻洲抱臂。

“自然是关心长姐啊。”

“阿姐做事心中有数,她和姐夫没有吵架,只不过有琐事谈不拢,这才纠结为难上了。”

“哦。”方时缇被搪塞过去没有问了。

只是目光一直跟着后院,方闻洲不放心她,把她带着出门去,让方时缇去书塾看书玩。

她一直就想去书塾,可是方闻洲不让,这会子松口,方时缇欢欢喜喜跟在他后面。

方闻洲一心全想着要给方幼眠把“麻烦”带走,忘记了他也有个麻烦。

到书塾门口的时候,那死缠烂打的秦家小姐早就到了,还给他带了一些糕食,说是御赐的,她入宫做了妃子的姐姐赏赐下来的,味道很好,想让他也尝尝。

一看到跟在方闻洲后面的姑娘,愣神问,“你是?”

她生得比那日来找方闻洲的姑娘还要像方闻洲一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我是他的妹妹。”方时缇歪着脑袋。

“缇儿。”方闻洲把身边不安分的妹妹给抓到后面去。

客套疏离对着秦嘉善道,“多谢姑娘好意,还是不用了。”

“哎...味道很不错的,我又不收你钱。”

方闻洲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方时缇往里走。

他把人安置到方幼眠之前落座的地方,给她找了一册话本子,之前她总卧病在床时总爱看的奇闻异事,知道她想吃糕点,也给放了一份。

起初的时候还好好的,方闻洲不过是上楼给人找个策论的功夫。

小半柱香,下来的时候秦嘉善已经挤到了方时缇的面前,让她吃糕点。

因为对方自报了家门,又径直表明了来意,言辞恳切,可可怜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年龄相若,很快就挨到一处低声叽叽喳喳了。

他上前两步提醒两人不要在书斋之地玩笑嬉闹,两个小姑娘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等他走了之后,又忍不住低声说起来,方闻洲再眼神威慑一二。

方时缇着着实实不敢再嘀咕了,秦嘉善让她身边的人找了笔墨花笺,便以花笺交流。

方闻洲见状,“......”

宅子这边气氛凝固,因为方幼眠表明了不要人过来伺候,又把昨日罗列好的“欠条”递给了喻凛。

他看了一下,真的是每一笔他给的东西,方幼眠都记了下来,不论大大小小,有些他都忘了,可方幼眠却还记得。

“眠眠与我分得这样清楚?”

难怪他给的朱钗首饰绫罗绸缎她从来不用不穿戴,原来早就在心里划分了界线,是为了今日。

倘若不是因为妻弟妻妹来了京城,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恐怕她还真的能够划得一个干干净净。

喻凛看着她娟秀小巧的字迹,气得反而有些想笑。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他心里已经明了,可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或许不是呢。

“什么事?”喻凛看到这份欠条之后,脸色几经变化,从蹙眉到拧眉到眉宇含霜,如今完全冷了下来。

方幼眠料想过他不会愉悦,没想到脸色会那么难看。

“当时妻弟妻妹来京城,你隐瞒不说,不让两人去喻家,被我发觉也不让我见,是真的如你当时所说那些,还是另有内情?”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方幼眠直言不讳,“婆母不喜欢我家中的人,所以我隐瞒了下来。”

喻凛最想听的还是,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让他接触她亲密的人?

下一息,他想听的也得到了答案,因为方幼眠说道,“我也不想你太过于接触...”

“为什么?我就这样拿不出手吗?”他克制不住了,声色渐渐拔高了些。

方幼眠这样说,就是想惹他生气,喻凛一气之下,说不定就把和离书给签了呢?

她一直想着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堪了,喻家在京城根深蒂固,喻凛权倾朝野,过几日放榜,弟弟若是中了榜,入朝为官,定然是要跟喻凛接触的。

因而她不想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何至于此。

喻凛生起气来,果然是骇人的。

能够看得出来他已经竭力在隐忍了,可还是...吓人。

察觉到方幼眠略是紧张的神色,喻凛又收敛了外放的心气。

迅速道歉,“都是我做得不好,不怪你,适才我说话不中听了,眠眠不要往心里去。”

方幼眠,“......”

她宁愿喻凛与她闹气,却不想他这样快递反思卑微认错。

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主要是吵不起来……

男人说完,唰的一声,他把怒气发泄到了那张欠条上面,撕得那叫一个粉碎,几乎成为粉末了,再也无法拼凑。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你不要与我计较太多,这些银钱来路周正,都是我的私产,你不必担心用了会怎么样。”

“我...”她可没有这样认为。

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而已。

“眠眠,你到底是在算账,还是在伤我的心?”

方幼眠摇头,“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是在蜀地的时候见到那些和离的男女们闹到府衙去。

在门口吵吵嚷嚷,谁花了多少,又挣了多少月钱,都想多分一些,恨不得将过往给掰扯清楚。

尽管她知道喻凛有钱有势,不在乎这些,可他家里的人,总是会在乎的。

“你是我的夫人,花我一点钱怎么了?”他略是气恼,又不想对着她冷脸,侧过身子。

方幼眠站在他旁边看,能够感觉到他很气。

“夫君今日不去忙公务么?”扯不清楚便罢,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喻凛本来非常生气,听到她喊了一声夫君。

心里那团无比恼怒的郁气,顺着她这句前缀的称呼,又开始往外跑了。

他好没出息啊。

方幼眠都没有哄他一字半句,不过喊了他一声,他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喻凛捏了捏眉心,修长如玉的手指挡在他的额面前,不想让方幼眠看到他的松软狼狈。

低声,“要去,但不想去。”

“朝廷的事情重要,还是去忙罢。”

她就说嘛,不过就是一日的功夫而已,朝廷的事情必然还没有忙完,他定然没有闲暇功夫在这里跟着她纠缠。

“让千岭去做,我没有心思去御前。”她都要跟他和离了,还有什么心思去忙。

“你....”方幼眠从来不知道喻凛还有意气用事的一面。

看着他冷着一张俊脸,就在这里跟她僵持着。

像个孩子似的,就等着人去哄。

让她觉得莫名好笑。

她刚跟喻凛打照面的时候,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怕喻凛僵到底,耽误了朝廷的事宜,方幼眠纵然不想哄,还是软了声气,“夫君有什么话,等忙完再说?”

她朝着喻凛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男人起初只是余光看着她。

看了一会,整个人的视线都转过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渐渐转过来,垂眸一动不动看着她脸上的笑。

喻凛不说话,方幼眠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定定看着她,有些愣……

好一会,喻凛居然说,“眠眠还没有进过宫罢?不如跟我去看看?”

“我?进宫?”她摆手加摇头,“今日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