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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飞向空中,又纷纷落下,玉儿哇一声,双手去接。

墨承影拾起一张,罗纹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楷。

沈雁归扒拉开那一堆纸张,瞧见中间还有一个雕花金盒,随手将盖子揭开。

瞧见金盒中所放之物,她倒吸一口凉气,激动拍着墨承影的手。

“景明景明,你瞧!”

“交龙纽方玺!”

这方印玺选用的玉料特殊,正视则色白,侧视则色壁,通体洁净。

乃古往今来唯一的——

传国玉玺!

玉儿手快,踢开那些信纸,先将那枚玉玺抱到怀中,“瓦哒、瓦哒。”

印玺正面八个大字旋即落入二人眼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夫妻俩相视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雁归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主~”

可不是,抓周的时候,那么多新奇物件她不要,偏选了这个笨重的木头墩子。

谁能说不是天意呢?

玉儿笑着爬到娘亲怀里靠着,手中玩着五龙玉玺。

墨承影并没有对这个传国玉玺给予太多情绪,反正就算没有,他也会让工匠秘密刻一个。

毕竟实力所到之处,假玉玺也会成真。

倒是这些信件……墨承影将手中那封递给沈雁归,“卿卿你瞧。”

沈雁归接过来一看,白纸黑字,写的都是朝臣软肋。

她们又随手看了一些,其中不少都是而今的重臣。

窥斑见豹,仁宗是有能力压下儿子谋逆的。

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那么做。

为免这些宝贵物件惨遭公主“毒手”,沈雁归让青霜寻来几个锦盒。

二人琢磨着将信件分类,活人放一叠、死去的放一叠。

墨承影也查过朝臣,自然也有一部分朝臣把柄,是以那活着的一摞,回头还得细分。

瞧瞧哪些是他们不曾了解的秘辛。

现在朝臣把柄捏在手里、萝卜章也有了参照,蔡崇已然被捏在掌心。

墨承影打算玩一玩他,萝卜章面换八个字。

「鸿雁归来,天命女帝。」

沈雁归闻言笑道:“这八个字无论用什么字体写,都跟原来不同,他一眼便能认出来。”

“既是咱们自己做的,自然要更精巧些,刻双层,将我的女帝裹在里面,到时候老头高举玉玺。”

墨承影眉毛一挑,“志得意满之际,下层脱落,亮出天意,最后只能被迫带领众臣臣服。”

这是要让蔡崇为沈雁归做帝衣。

玉儿的好奇心来自自家亲娘。

沈雁归总觉得父皇留下来的东西,不该只有这些,还在继续研究那描金木盒。

墨承影晓得她想要找“手串”“木簪”这样私人信物,“父皇不是你我,他虽然爱我母妃,可在他心里,终究天下为重。”

“盒子这么大,多放一件东西怎么了?”

沈雁归不信这个邪,她抱起空盒,晃了晃、伸手敲了敲底座。

“天下男子谁会让自己的心上人做妾?更何况是帝王。”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

墨承影心中,对自己未曾蒙面的父皇,还是有怨怪的。

觉得他自私,是他给了母亲明目张胆的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又毫无作为。

沈雁归非当事人,未曾经历当年之事,无法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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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真从底座夹层找出一封信来。

这大概是藏得最深的一封信了,也是唯一一个装了信封的。

油纸蜡封,防虫防水。

精心封存,信封上却什么都没写。

“或许这对父皇而言,比传国玉玺更重要。”

墨承影笑道:“我那个谋逆兄长的罪状!”

沈雁归不信,“定然是写给你的。”

见自家夫君不接,她将信拆开,那开头一句:

「乖乖吾暻」

果然是仁宗写给自己小儿子的。

沈雁归强行塞到自家夫君手里,墨承影看在自家夫人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展信一阅:

「乖乖吾暻,见信如晤。

不知今夕何年、乖乖年岁几何?

提笔之日,为父已缠绵病榻良久,恐不久于人世,望襁褓中乖乖睡颜,心中难安。」

「为父平生所愿,立爱妻为后、养乖乖为太子,奈何心有余、身难支。」

「不能护佑乖乖长大,反叫乖乖幼时受尽苦楚,乃父之过。」

「回望今生路,无愧天地、百姓、帝位……唯亏欠你母后良多,先行一步陪伴,望乖乖勿怪。」

「若有来生,愿降寻常之家,再为父子,尝今世之憾。」

「书不尽言,天佑吾儿,长喜长安长健。」

即便病中提笔,横竖撇捺婉转飘逸,足见仁宗朗月清风。

那洋洋洒洒万余字,没有君臣、只有父子,解释有之、愧疚有之、寄愿有之、指导有之……方方面面,为儿殚精竭虑。

那一晚父子分离,只怕仁宗吻之又吻、不肯撒手。

爱妻亡、两鬓白,父子别,雪染头。

仁宗已经准备好力排众议立爱人为后,奈何她难产而亡,最终她是以皇后之礼下葬的,皇家玉牒也是皇后之尊,为昭慈明德章淑贞惠仁皇后。

只是这样的追谥,让彼时的继后、后来的太皇太后,十分难堪。

太皇太后辅佐先帝继位有功,先帝登基之后,尊她为太后,将昭仁皇后的一切文字记录抹除,皇家玉牒内仍为皇贵妃。

仁宗也思量过镇压儿子谋逆之事,奈何身体积弱、加之常年操劳国事,爱人的离世,如同一记重锤,将他彻底打垮。

即便他强行送幼子登基,父母不在身边,这个话不会说、路不会走的小儿子,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可想而知。

江山常有更迭,仁宗并不在意谁为主,只怕兄弟阋墙、朝臣异心,朝纲紊乱,幼子难逃厄运、百姓还要受苦。

思来想去,那诸多皇子中,也确实没有比先帝更适合继承大统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于仁宗而言,没有比自己的孩子活着更重要的。

所以才有了他酒后乱性与宫女生子之事。

可即便费尽心思,将传国玉玺留给最心爱的小儿子,他的心愿仍是自己的乖乖一生平安喜乐,而不强求儿子背负任何责任。

甚至只字不提先帝谋逆欲弑父,只说一切都是天命。

他不愿儿子被仇恨所累。

同在那封信中,还有另外一张,内容是关于姜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