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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融还在看着他那只手,这得洗多少遍才行啊,反应过来以后,他一个猛甩头:“嗯?!”太监?!

这下萧融看着外面那人的眼神就变了,那人怯怯地望着萧融,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这个小太监自述是衡顺的徒弟,在皇宫里当差,但衡顺就不怎么受重视,他更是直接泯然众人。

衡顺交给了他一封信,要他务必送到陈留萧司徒手上,为了瞒天过海,他只能打扮成流民的模样,陈留搜身十分严格,被发现了他就说自己是天阉,镇北军只搜可疑的清风教人员,对于其他人没什么心眼,所以他就这么顺利的进来了。

萧融:“……”

其他人:“……”

真是,快一年了吧,镇北军的筛子属性还是屹立不倒啊。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在这个时代,太监已经有一百来年没有兴风作浪过了,吸取了前前前前朝的教训,大家都严格控制着太监们,他们一点权柄捞不到,只能乖乖地伺候人。

也不知道这人说的到底是实话还是假话,萧融让他把信交给自己,然后挥挥手,有人把他带下去看管了起来。

信封是个很普通的信封,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把信拆开之后,萧融刚要读,就发现自己面前凑过来了五个脑袋。

宋铄、弥景、高洵之,虞绍燮、虞绍承。

萧融看向虞绍承:“你也要看?”

虞绍承跟他对视:“我和阿兄一起。”

萧融:“……”

他没忍住,看了看一旁的屈云灭,后者淡定地坐着,没有凑热闹的意思。

萧融运了运气,把信纸展开,发现上面都是劝他赶紧收手的话,百姓民不聊生啊、卿何至于此啊。

旁人都看得一头雾水,这小皇帝脑子坏了吧,难道他觉得自己写一封这样的信,萧融就真的会劝屈云灭不再打他吗。

而萧融眯着眼看信纸上的大片留白,他把信纸放在鼻子旁边,轻轻嗅了嗅。

有淡淡的橘子味。

萧融立刻就要起身找蜡烛,而屈云灭已经在点身边的灯人了。

萧融微顿,等到灯人上燃起了火光,他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放在火光上烘烤。

没人说话,其余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屈云灭看一眼他们,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看不懂吧,但我当初可是两天就破解开了。……

温度上来以后,很快,信纸上就出现了棕色的字迹,密密麻麻,比那封规劝信长多了,而小皇帝写了那么多煽情的话,中心就是一个意思。

太后笃信奸佞,毒害大司马,朝中无人关注皇帝的安危,皇帝认为自己性命堪忧,所以写信求助萧融,也是求助屈云灭,希望他们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待危机解决之后,他愿意随屈云灭一起移驾陈留,将朝中大事,全都交给屈云灭来管理。

七个脑袋凑在这一张信纸上,所有人都盯着这些话,长久安静。

第一个出声的人是高洵之,他整个人都恍惚了:“皇帝的意思是……让咱们勤王?”

虞绍燮也惊呆了:“他居然选择了镇北军,他、他——”

这么劲爆的消息,连虞绍承这个性子都忍不住评价一句:“皇帝亲自投降,看来流言都是假的,他确实是光嘉皇帝的子嗣。”

佛子的内心也不平静,他捻动佛珠的速度都快了起来:“阿弥陀佛,如此一来,这战事很快便结束了。”

萧融皱了皱眉:“没有这么简单,他派宫人来送信,那孙太后、羊丞相等人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他是期望着咱们打进去,把他救出来,但打的这个过程,还是不能省略。”

屈云灭拿过那张信纸,微微一笑:“至少这下咱们不是乱臣贼子了。”

宋铄后退一步,他抱臂看着屈云灭手里的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如今咱们可是奉旨勤王!这位陛下还做着春秋大梦呢,盼着大王将他解救出来以后,让他在陈留继续做皇帝,等他落入大王手里,身边一个保皇党都没有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被吓哭,届时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如何?我保证三天内就能拿到他的退位诏书!”

其余人:“……”

宋铄仿佛打了鸡血,也不能怪他这么兴奋,小皇帝的手写求救信抹掉了镇北军最后一点不光彩的东西,这下为了雍朝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们估计要呕死了,因为这么关键的时候,小皇帝不信他们,居然信一个外人。

但萧融却觉得,他一点都不傻,他甚至很精明。

金陵对他来说很危险,陈留对他来说更危险,他是亡国之君,看看鲜卑的慕容岦就知道,亡国之君没有好下场,哪怕他熬到了镇北军踏破金陵城的那一天,也很难说镇北军会怎么对待他。

而现在不同了,太后夺权,他有理由向别人求救,镇北军也就此有了理由堂堂正正的发兵,别看这时候镇北军讨着好了,可他们同样被束缚住了,因为他们是勤王的人,就算以后小皇帝退位了,他们也必须好好对待小皇帝,因为他们不再是乱臣贼子,而是顺势而上的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怎么能残忍对待前朝皇室呢?不行啊,他们得好好养着贺甫,从一而终地贯彻自己的人设。

萧融:“……”

其余人已经开始商议接下来怎么办了,而萧融重新拿起被屈云灭丢在一旁的信纸,看着上面截然不同的两封信,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感到恼火。

他利用了小皇帝,小皇帝也反过来利用了他,他甚至都不能对小皇帝做什么,因为他得感谢小皇帝,在这关键的时刻、递来了这么锋利的一把刀。……真厉害啊。也真无情啊。

他这一封信,把整个南雍朝廷都给抛弃了,他的母后、他的舅舅、还有那些一直都对他抱有期待的人,全都被他丢下了。

望着上面的字迹,过了许久,萧融才轻轻笑了一下。

八岁的他只要活着就行了,十八岁的他不知道会怎么想,二十八岁的他,又能不能忍受像猪一样、被关在一个地方,每日除了吃喝什么都不用做。

谁知道呢,不过他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因为他只有一个筹码,而他现在已经把它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