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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之则安之,这群牛的病她管了。

离开生产队时, 所有在驻地的人都跑出来送了。

动物们不知道她要走蛮长一段时间,仍旧循照日常的习惯,林雪君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想让聪明的沃勒和糖豆看出她的异样。

马车拐向场部, 后面忽然追来几骑,在夏牧场上的胡其图阿爸、乌力吉大哥,还有奥都和他的弟弟航新千里迢迢跑过来相送。

夏季的尾声,林雪君书写了第一场分别。入秋后,牲畜出栏, 还要谱写一场接一场不停歇的分别。

坐上火车向外望, 这一次阿木古楞没有哭。

他已经长大了, 茁壮松树般立在站台, 哪怕粗布破衫也遮不住外型的优秀, 许多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会侧目打量,他却浑然不觉。

火车轰鸣, 他抬步随着火车慢行,眼睛始终追着她,一瞬不曾稍移。

视线渐渐拉长, 林雪君开始看不清他的眉目, 只觉站在那里的少年,仿佛一场永远瓢泼的大雨中的冷雾, 好像再也不会雨过天晴了。

……

……

火车上的分别之苦没能持续太久,在坐在斜对面的大姐开口问询“你是林雪君同志吗?”开始,这列火车上的沉闷气氛就开始破碎了。

“是的。”林雪君点点头,有些好奇地打量对面的大姐, 有可能见过, 但应该没说过话, 因为怎么搜索都没在记忆中找到对方的面孔。

“哈哈,我就说嘛,那达慕大会上的赛马冠军啊。”

那达慕盛会才结束,大家的记忆还新着,林雪君在赛场上的英勇表现仍历历在目。

小小的车厢完全不具备隔音的效果,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林冠军坐在这节车厢上。

“姐姐,让草在冬天也绿的办法是你发明的吗?”坐在林雪君后面一排的小姑娘伏在椅背上探头问。

“林同志,我们公社也设置了防疫员,在各个生产队都有干这个的人。专门记录每年疫苗接种情况,还有动物疾病登记,半年上交一次,场部兽医站的防疫专员会做统计报告。据说就是跟着你们公社学的,大家都说是你最早提出来的,真的吗?”隔着好几个座位的、出差去其他城市采购东西的一位采购员也走到林雪君座位边,靠着列车木长椅的侧面站好,一脸好奇地提问。

“林同志,我们根据你出版的书采集了许多除虫杀虫的中药,春天给所有牲畜都喂了药汤,还做了药浴,今年动物们都长得可好了,那种干吃不长肉的牲畜少了好多。也没有贫血死掉的羊羔子了,可惜我们生产队就一本《中草药野外识别图鉴》,我每次想借都借不到,都想学画画了,可惜没有钱买纸和笔。”这节车厢最边缘位置上的一位青年也围了过来。

“是林同志吗?哇,我见到活的了!”很快连其他车厢的乘客也颠颠跑过来看,站在过道上打量林雪君,既想搭话,又有点害羞,探头探脑地贼感拉满。

“林同志,我听过你的故事,我有亲戚在呼色赫公社。听说你给好几个生产队的疫病牲畜治好过病,超快就把疫病控制住了,可厉害了。”

“真牛。”

“我也听说过,林同志在森林里帮咱们鄂伦春部落的同胞治过马,也是疫病,药到病除。”

“哎哎,林同志的故事谁没听过啊,我也有我也有。林同志在鄂温克驯鹿部落帮驯鹿治过脑袋里的寄生虫,开瓢取虫,你们没听说过吧?”

“人家那叫开颅。”

“林同志还治过狼、狐狸、鹰、驼鹿啥的,我有朋友真人步行4天去呼色赫公社,见过林同志的动物园!”

“林同志在呼和浩特治过狮子,哈哈,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你们知道这个吗?”

“狮子?狮子长啥样?”

“就跟老虎似的。”

“我艹,太牛了!”

“哈哈。”

“你们知道的还不够多,我有个朋友去呼色赫公社送货的时候,帮忙把物资送去第七生产队,亲眼看见过林同志治好了一只老虎和一只熊,那个熊病好离开的时候,还朝林同志摆手道别呢。”

“哎,这个没有啊,这个真没有!”林雪君脸红扑扑地听大家七嘴八舌地当着她的面讨论她的事,正在这种e人天堂、i人地狱的环境里于‘得意、骄傲’和‘羞耻、尴尬’之间要命地摇摆着,忽然听到一位青年的离谱发言,终于无法再继续假装自己不存在。

“哈哈哈,真的吗?林同志不要太谦虚啊。”那位青年居然还不相信。

“真的没有!老虎和熊攻击性很强的,它们就算受伤了,也不懂人类是要帮忙还是要落井下石,这种困兽最危险了,没有麻醉枪是很难靠近它们的。”林雪君据理力争。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如果有麻醉枪,老虎熊啥的林同志肯定也都能救。”那青年仍不死心。

“我倒是遇到过老虎,但对方没有受伤,我和朋友当时吓得要死,趁它吃东西顾不上我们,抓紧跑掉了。”林雪君解释道。

“啊,真的吗?快讲讲快讲讲!”

“哇,就在咱们呼盟见到的吗?山里真有老虎?”

“是武松打的那种吗?站起来比房子还高那种?”

围过来的人兴致更高了,林雪君只得将自己看到老虎的事细细讲给大家听。

慢慢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林雪君讲各种故事给越来越多的围观乘客——治牛尿结石的、治猫头鹰外伤的、给狐狸刮骨割肉的……

渐渐小猫头鹰有了‘虫子小鸟’外号,红狐狸有了‘关公狐狸’外号,连沃勒都变成了‘小瘸子狼’……

任凭林雪君认真纠正沃勒是威风大黑狼,大家还是兀自记住了那个好记的外号。

气愤。

不知火车已驶过多少站,后来连火车司机都在停车时跑过来围观了林雪君——她俨然已是这列火车中的珍稀动物。

渐渐的,林雪君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堆积成山。

好多瓜果小食,还有大家带上火车准备路上吃的各种食物,甚至是新鲜的、散发着辛辣味道的大葱。

当大家知道了你的义举后,真的会尊重你——这个世界终究是尊敬好人的世界。

林雪君在跟围着自己唠嗑的乘客分享桌上食物时,居然发现了四颗生鸡蛋。

这辆旧绿皮车上好像没有锅,不能煮熟的话,这么热的天气里放臭了怎么办?不然……孵一下?

脑海中瞬时浮现自己在首都下车,身后跟着一群叽叽咯咯小鸡的画面。

才想着把鸡蛋送给下一站下车的人,斜刺里忽然挤进来一位大叔,从怀里掏出一瓶白色液体递给林雪君,笑呵呵地问:

“林医生,你喝白的不喝?自家酿的酒,可好了,就这么些,你是德高望重的好兽医,送给你。”

林雪君忙摆手,喝不了喝不了,这玩意辣嗓子!

在火车上慢慢地晃悠,在呼盟愈发出名的林雪君更强烈地意识到——兽医才是草原上真正的红人!

火车轰隆隆穿过不知第几十个山洞,乘客们感慨隧道挖掘肯定很不容易时,车速减缓。他们已出了内蒙古呼伦贝尔盟,进入黑龙江省内。火车向东边绕过几站,接了些乘客、送了些乘客,才又继续向南行驶——

甘南县文古镇到了。

火车停站,本该是下车的乘客先离开,上车的乘客再走上车厢寻找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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