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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桌下悄悄踢了踢他的靴子。

在会议室里, 盟长付和平亲自接待了苏联调研团。

林雪君跟着一起进办公室的时候,第一次见她的付和平凝神望过来,含着与接待宾客一样的笑容问她:

“呼色赫公社的林雪君同志?”

“盟长好。”林雪君像个小学生一样打招呼, 就差敬个少先队礼了。

付和平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我读过你的文章,《草原抗虫灾》那篇写得很好,结合实操,讨论得很深入。层次感强,深入简出, 很有科普意义。”

“谢谢盟长。”林雪君一听对方不是随意鼓励后辈下属, 而是真的看过她的文章、知道她这个人, 当即挺直了腰背, 更为郑重起来。

“之前的文章反而显得立据薄弱了些, 理论很好,没有《草原抗虫灾》这篇根基扎实。

“但《紫花苜蓿》那篇文章有一个点, 你做得很好。放眼长远,不仅在当下牧草的种植和使用上谈优化牧场,而是在未来长久的正向循环上深入讨论, 这很好。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把眼光放高, 看得才能远。把整个形势把握住了,未来5年、10年都都在规划中, 也许当下会有一些压力,但路会走得更稳,也更坚定。

“国家对牧区的期望是不要再让牧民们艰苦游牧了,想要实现这一点, 我看, 最核心的还是种草。你也考虑到这一点了, 这很好。

“保持住这样的格局,稳住自己的视野,就能走在时代的前面。”

付和平讲话声音很轻,不太有强烈的抑扬顿挫,但透着沉稳从容,有非同寻常的说服力。

他没有等林雪君回应,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在秘书员索布德等人的注目下于长桌一头落座。

林雪君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人投过来的或打量或好奇或惊异的目光,尽量平静地走到索布德为她安排好的位置。

坐好后,她努力稳住心绪,沉住气,不让自己胸腔里的喜悦和兴奋浮出水面。

她小心地安抚好咕咕冒泡的诸般情绪,细细梳理如沐浴在春风中般的自得与骄傲。握住钢笔和自己的随身笔记本,手指轻搓笔身上雕刻的【雪君小友存,凤池】几个字,终于慢慢静了下来。

再抬头望向认真倾听翻译员转述考察团诉求的盟长付和平,林雪君心中充满了回生产队后,要好好写文章、好好工作、好好为人民做奉献的激情。

付盟长也太强了!太会动员下属了!他那几句话一说出来,谁还能不为他拼命啊?

他好像看过她全部的文章诶!

还认真品评和分析了!

她只是个小小的公社里、小小的生产队里的一个小小社员,盟长这样的态度,真的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劳动者很受重视,很了不起。

真正强大的领导,不给员工画大饼,他有更为致命的办法。

会议结束后,一群人跟着秘书员索布德出发去吃饭。

大食堂准备了很丰盛的一顿接待餐,不仅有中餐,还有一碟下酒下饭都很棒的酸黄瓜。

因为阿木古楞也会随行去草原,林雪君便也带上了他。

结果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担心留在办公室院子里的动物们,林雪君走不了,阿木古楞自然担负起责任,快速塞饱肚子后,以上厕所为借口跑了回去。

绑在院子里的两匹马还好,被关在小会议室里的沃勒就很不高兴了,一直狼嚎,惹得一楼办公的人都来围观。

在被其他人问及时,阿木古楞一口咬定了沃勒是狗,开门带出黑脸大‘狗’便跑去院子里乘凉了。

两个青年靠着接待台,仍不住地张望阴影中趴伏着的沃勒。

琢磨打量许久后,一名青年得出结论:

“既然是林雪君同志的护卫犬,那当然不可能是狼了。”

另一名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是,哪有狼能当护卫犬的,咬护卫犬还差不多。”

两个青年对望一眼,都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自封‘满洲里神探’荣誉称号,开开心心折返了去工作。

阴影中乘凉的沃勒抬起头,望着离开接待台的两个人抖了抖耳朵,又懒洋洋地将大脑袋搭回了自己巨大的前爪上。

大食堂的小间儿里,盟长很快便招架不住。苏联客人们实在太能喝了,不止男同志能喝,女同志更加不落人后。

他们喝酒像喝水,一点仪式感没有,举起来就灌,眨眼就是一两杯——太吓人了。

内蒙人终于棋逢对手,酒桌上的草原局专家张胜利同志很能喝,跟客人们推杯换盏,虽然语言不通,酒却喝得很流畅。

盟长付和平就不行了,寒暄中喝了几杯,脸就开始红,眼神也迷蒙飘忽起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付和平转头对秘书员索布德道:“下午就安排他们出发吧。”

绝对不能留他们到晚上,多一顿饭都吃(喝)不得了。

于是考察团饭后睡了个午觉便即出发,最开心的还数林雪君的动物们,总算不用再在城市里束手束脚,又可以去草原上自由奔跑了。

到嵯岗公社的前半段路很好走,考察团和接待小组都坐小轿车。

上了土路后轮胎扬起的烟尘特别大,林雪君骑着马离汽车远远的,生怕灰尘迷了马眼。

路上大家要么坐在车里小憩,要么透过车窗看风景,可是大家看着看着,目光却不自觉在林雪君和阿木古楞身上停留。

渐渐的又被后面不紧不慢坠行着的大狗吸引,那种从容阴森的调调,实在太像狼了。

“那条一直跟着的狗,是属于那个少年的吗?”伊万忍不住询问坐在副驾上的翻译员乌兰。

“是兽医员林同志的。”乌兰回头答道。

“是狼吧?”安娜皱眉,她小时候见过狼。这种气质可不像是狗会有的。

“狼很凶的,林同志既没给自己的护卫犬带嘴套也没绑住,应该是狗吧。”乌兰笑着道:“一会儿我问一下。”

于是,上草原后小轿车变马车,乌兰趁机询问饮马的林雪君:“它是狼还是护卫犬呀?”

坐在小河边石头上休息的林雪君笑着搂住沃勒的脖子,转头对乌兰道:“沃勒是狼,不过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它现在是我的护卫犬。放心,只要不招惹它,它从不主动搭理人类。”

乌兰惊奇地将这个消息带给伊万和安娜,猜对的安娜得意地朝着伊万挑起一边眉毛。

伊万啧一声,抬步就朝着林雪君走去。蹲在林雪君左侧,他隔着林雪君打量另一边卧着的沃勒。

大狼忽地转头,一双天生凶狠的眼睛望进伊万好奇的眸子里。

一人一狼视线相交,伊万本能地想要转开视线,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因为被狼直视而本能地想要躲闪。骨子里的横劲儿上来,他当即忍住没转头,直直盯住沃勒,甚至眼睛都不眨了。

沃勒察觉到伊万的敌视,前爪几不可查地抓紧地面,后肢悄悄支起,毛发也慢慢炸了起来。

伊万咬着牙,眼睛发酸,仍不肯退让。

林雪君左看看伊万,右看看沃勒,忍俊不禁地伸左手挡住伊万视线,右手搭在了沃勒眼睛上,物理阻止了两个较量的雄性。

伊万脸上微红,指了指大狼,“它怎么肯听你的话?”

“我从襁褓将它养大的。”林雪君揉了揉沃勒的屁股,将它蓄势待发的起手式压回去,这才拍拍它的背,用肢体动作告诉沃勒它很乖。

“杀掉母狼后留下的狼崽吗?”伊万作为研究人员,拥有充足好奇心,这时也发挥了作用。

“当然不是。”林雪君捂住沃勒的耳朵,这种话怎么能在大狼面前瞎说,它误会了怎么办,“是母狼将它送给我的。”

伊万瞠目瞪她,转瞬又忍俊不禁。

小孩子天真的胡言乱语他怎么也信,哂笑着摇了摇头,他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把糖递给她,温柔道:

“请你吃。”

伊万起身离开后,林雪君看着掌心包装纸上满是俄文的糖块,懵懵地想:平时都是她请别人吃糖,居然也有被当孩子一样给揣了一把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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