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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远举着望远镜,看到一只野鸭扑飞到远一些的草丛中,边走边捉蝗蝻吃,一会儿工夫就吃掉了十几只。

转头向左,又见一群燕鸥飞向更远的地方捕猎蝗虫。它们与捕猎归来的同伴交回,叽叽喳喳地鸣叫示意。

伏在壕沟里看鸟儿们吃蝗虫,居然也会上瘾。

陈宁远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总算明白巴特为什么不愿意把望远镜让给别人了。

看了好长时间,他才终于舍得将望远镜交给巴特。

在巴特接过望远镜又举到眼前观望是,陈宁远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别光顾着看,记得把观察到的数据记录一下,一只鸥鸟一天捕捉多少蝗虫,一只野鸭又吃多少。”

“放心吧社长,都记着呢。”巴特不舍地转开眼睛,朝着陈宁远抖了抖面前铺着的笔记本,接着又迫不及待地将望远镜举到面前,再次观察起来。

待陈宁远走开几步,巴特小声嘀咕:“就社长要走望远镜的这一会儿,我漏看了,其他时候都记着呢。”

“……”陈宁远。

回到场部办公室,陈宁远才在椅子上坐下,小刘就敲门走了进来。

陈宁远翻开本子,抬头朝小刘示意请坐。

小刘拉开椅子坐稳后,捧着手中接电话时快速记录的内容,迫不及待地向陈宁远汇报:

“社长,各生产队都做了初步的防旱和防虫工作汇报。大家冬天时沿河放置的各种鸟巢都迎来了入住产蛋的鸟类或野鸭,近河的蝗蝻被这些候鸟和野鸭等捕捉得很厉害。

“远河草场上的蝗蝻,则分别被被驱赶着游荡在草原上的鸡鸭、挖渠围捕和喷洒生物药机的社员们消灭,大家虽然很难判断其具体数据,但各生产队长都表示初见灾情的蝗蝻已被控制在正常数量范围内了。

“大家现在已经开始通过挖渠、引河、挖井、推车运输等方式开始解决干旱问题,准备过十几天再进行下一轮的灭蝗行动。”

汇报罢,小刘又翻到下一页纸张上。

蝗虫是种很奇妙的昆虫,当它们单独行动时,是绿色的,看起来很弱。而且活动范围很小,飞行能力弱,基本没什么破坏性。

可一旦它们渐渐长出翅膀,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种群密度增强,就忽然性情大变,绿色的个体也迅速变成黑棕色或黑背棕腹。

黑化的蝗虫食量变大、飞行能力变强,它们开始迁飞猛吃,变得无法无天。

“社长,咱们草场土壤中长出来的蝗虫都不太能飞,很容易控制。

“但最近第一生产队和第二生产队都发现了从北边迁飞过来的大蝗虫,它们不仅能飞,还很硬很强壮。

“据说放牧中的鸡都不吃这些大蝗虫,许多鸟类也并不捕捉会飞的大黑蝗虫。”

小刘读到这部分时,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陈社长也跟着簇起眉,身体微微前倾着等待他后面的话。

小刘盯着报告单望了一会儿,忽然展颜,抬头与疑惑的陈社长对望一眼后,他笑着道:

“第一生产队的大队长发现这种状况后,给第七生产队打了电话。

“一位叫衣秀玉的同志给第一生产队的大队长念了林雪君同志写的文章,解释了这一点。”

“怎么说的?”陈社长急切催问。

“说成年的蝗虫体内有一种叫,嗯,叫苯乙氰的物质,会抑制鸡对它们的食欲。”小刘说罢,用安抚的眼神望了陈社长一眼,喘口气继续道:“林同志给的建议是聚集鸭子来捕食这种蝗虫。第一第二生产队就出动了拖拉机车队,用自己的鸡去其他生产队换了好多鸭子。

“反馈是,鸭群果然不受影响,哪怕蝗虫黑乎乎地吓人,也照吃不误。

“再配合上社员们的其他举措,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围捕扑杀,已经将其他公社飞过来的大蝗虫消灭大半了。”

陈宁远呼出一口长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向后靠近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沉默几分钟后,他拿起话筒,拨打了第七生产队的电话。

……

牧民们挖掘的沟渠逐渐引来河水,渐渐变成纵横交错的溪流,横七竖八地贯穿干旱的草场,渗透附近的土壤,滋润了四野草植。

虽然这些河流渐渐干涸,从沟渠中生长出新嫩的草芽,但在它干涸之前的时间里,附近的草场都茁壮地抽苗,阻挡了春季水土的流失。

吃饱蝗蝻的鸟儿掠过草芽,抛下几泡饱含营养和水分的鸟便,让几株野草最先开花。

第六生产队冬驻地附近的河流虽比往年瘦,却仍汩汩流淌,并未因干旱而切断。留在河流附近繁衍生息的鸟儿们总成群结队地在附近翱翔,它们一起捕食,一起回返,叽叽喳喳不休。

这一年的第六生产队,比往年更热闹。

毕力格老人的身体在春天转暖后,似乎有所恢复。

站在毡包前的高坡上,他持续地远眺,看成群结队的大雁低飞而过,看鹰隼拔高后俯冲捕猎,看一种从未见过的红嘴的鸥鸟穿梭在草丛间将蝗虫追得狼狈不堪。

忧虑之后,想象中最可怕的境况并未发生,他整日沉浸在奇迹般的幸福之中,睁大浑浊的双眼,欣赏仍湛蓝无际的天,欣赏总算顺利返青的草,欣赏令他恐惧的蝗虫群落日渐稀疏。

有时他甚至开始担心,他们制作鸟巢挽留下那么多鸟和野鸭,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天鹅在河边嬉闹,万一蝗蝻不够它们吃怎么办?

因‘空军益鸟’们在捕猎蝗蝻的行动中表现过于优秀,毕力格老人深怕人类对这些远道归来的精灵招待不周。

于是,他总念叨着,今年就少吃些鱼吧,给燕鸥雏鸟们留一些。

林雪君已去过第八生产队等地,确认其他生产队的学员都能独立给难产母牛接生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第六生产队。

冬天也跟着她学习过的青年海日古带着另外两名学员,在第六生产队做得很好。她总算放了心,在折返第七生产队的路上,拐到第六生产队冬驻地,探望冬天时生病的毕力格老人,安然地与他饮一杯茶,或并肩站在草坡上,乘着春风,放眼赏景,享受与自然灾害鏖战后的胜利战果。

陈社长的电话达打到第六生产队找她,林雪君站在坡顶应一声,转头问毕力格老人:

“老阿爸,你站在坡顶冷不冷?要不要跟我下去,到毡包里暖和暖和?”

“我不冷,你去吧,我想再看看。”毕力格朝着林雪君笑笑,随即又将视线放远,追着野鸭在河流间窜游,追着鸟儿飞向高空。

林雪君跑下草坡,跑几步回头看看毕力格老人,见对方始终含着笑,面容迎着光,仿佛沐浴在幸福之中,便也笑着跑走,在来喊她接电话的少年的引领下,走进土坯房,接起话筒。

“陈社长!”

“林雪君同志。”等候已久的陈宁远郑重地唤她名字,随即语气激昂地向她分享了呼色赫公社各生产队的战蝗成绩。

林雪君认真倾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阳光穿透土坯房并不很清透、也不怎么均匀的玻璃窗,照在她低头听电话时专注的侧脸上。

年轻兽医的笑容纯粹,眉眼飞扬,眸底满满都是振奋和热血碰撞出的光芒。

终于,一冬的焦虑得到纾解,一冬的辛劳换来春的回报。

天气暖了,花儿也开了,细细的毛毛雨汇聚成甘霖琼露,回应了每一位热爱草原的牧民们的期待。

候鸟住进不知什么好心动物建的正合适它们居住的豪宅,唱着歌谈着恋爱,飞速在几周内生了蛋,开始了多娃家庭的幸福生活。

在好心给鸟儿们造豪宅的人类们欢庆欣慰之际,沃勒在一个漫天星子异常闪亮的夜晚,从远处草野狩猎归来,它不止带了一只野兔,还带回一条脸黑黑的小狼崽。

小动物毛发蓬松,二头身小小一团,有时跟不上沃勒,跑太快还会踉跄跌倒,原地变球打滚儿。

沃勒虽不耐烦,却还是会转身张大嘴巴,叼着野兔的同时,用嘴尖儿叼住小狼。

它似乎不太擅长叼小狼,总叼得人家吱哇痛叫,小狼都没抱怨它这个爹,沃勒倒先被烦得脸更黑了。

嗯,像夜一样黑。

阿木古楞蹲在小狼边上,看看小团子,又看看沃勒,忍不住小声问林雪君:“有没有可能,沃勒只是在草原上捡了个小狼,其实根本不是它生的呢?”

“……”林雪君挠头,是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