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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透进毡帐,帐外传来骏马的嘶鸣声。

李玄贞咬牙坐着,形容憔悴,双颊深陷,看着昙摩罗伽那张骇人的脸,眼神坚毅。

“把文昭公主还给我,我就告诉你北戎主力在哪里。”

昙摩罗伽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淡淡地道:“文昭公主是王庭的客人,不是王庭的囚犯。”

瑶英回头看他。

昙摩罗伽也在看她,碧眸微垂,对上她信赖亲昵的注视,神色淡然,接着说,“公主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无论何时何地,王庭不会以文昭公主来和魏国做任何交易。”

她要留,便留下。要走,他派人护送她离开,哪怕他心中已经起了贪欲,他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该让她留下。

留下的话,她必会遭到王庭信众唾骂。

瑶英唇角微微翘起,朝昙摩罗伽眨了眨眼睛。

两人无声对望,一个没有笑,但眼波流转,眉梢眼角隐隐焕发容光,笑意浮动,情态妩媚,另一个眉眼沉静,面无表情,似乎心如止水,可是眼神却透出温和,二人中间有种只属于他们、别人无法融入其中的微妙关系。

李玄贞神色阴沉,唇边扬起一抹笑:“阁下是谁?阁下能代表王庭佛子?”

“我是王庭摄政王,可以代表佛子。”

昙摩罗伽道,抬眸瞥一眼李玄贞,反问,“太子能代表魏国?代表文昭公主?”

李玄贞表情微僵。

瑶英转头看他,眉头轻蹙,道:“李玄贞,大魏若能抓准时机攻打北戎、收复西域,对大魏来说是功在社稷、惠及子孙的伟业。你身为太子,应该知道其中的轻重利害,两国邦交,非同小可。”

李玄贞眉头紧锁,“你是魏国的文昭公主,你的安危不是小事,我不是在说笑。”

瑶英看着他的眼睛,一脸漠然。

“李玄贞,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被海都阿陵掳走,逃到王庭,得到佛子的庇护,这才能逃过一劫,王庭从来没有扣押过我,我想回乡,没人阻拦!阻拦我的是北戎!你和王庭提出这样的条件,莫名其妙!”

“你是魏国太子,你拿我来和佛子交易,李德会答应吗?朝廷会答应吗?”

“我若真成了交易,他日回到中原,以后的生死荣辱岂不是得由李德和你说了算?”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语气冷淡,停了一下,“再有,我回不回乡,与你何干?”

李玄贞仿佛被狠狠抽了几巴掌似的,面色苍白,凤眸里波澜翻腾涌动。

他浑身轻颤,渐渐从找到她的狂热中冷静下来,万千情绪尽数敛尽眸底。

“和我有关系。”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瑶英,“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在不在意,七妹,你是我送去叶鲁部的,我要把你带回去。”

瑶英不为所动,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事和你无关。”

她曾经觉得李玄贞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一个善待百姓的好将领,所以真诚地对待他,希望他能理清仇恨和迁怒,最后得到的只有失望。李仲虔步步退让,别无所求,只想庸庸碌碌度过一生,他还是不肯放过李仲虔,而且手段下作,曾下过毒,她对他早就没了任何期待,只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

李玄贞轻声喃喃,面颊抽搐了几下,自嘲一笑,看向昙摩罗伽,“我和舍妹说几句话,还请摄政王暂避。”

他强调一句:“事关魏国机密,请摄政王见谅。”

昙摩罗伽看一眼瑶英,瑶英想了想,朝他点点头,“若有事,我会叫将军。”

他嗯一声,起身离开。

待帐中只剩下李玄贞和瑶英两人独对,他再也支持不住,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下来,砰的一声,重重地往后倒在毡毯上,疼得眉心直跳。

瑶英立即问:“我阿兄伤得重不重?他现在的武艺恢复了没有?你和他分开的时候,确定他是安全的吗?”

李玄贞望着帐顶,半晌没吭声。

许久后,他闭上眼睛。

“七妹……我好疼啊……”

她心里眼里只有李仲虔,哪怕他是为救李仲虔受的伤、疼得快死了,她也不会心疼他。

他不想再听她一遍遍问李仲虔的安危。

瑶英眉间轻蹙,起身走到长案前,找出纸笔,一边写信,一边问:“太子想和我说什么?太子到底想不想和王庭结盟?”

李玄贞嘴角一勾,一面隐隐绞痛,一面又觉得这才像她,“从眼下的局势来说,我们想返回中原,必须穿过北戎的领地。从长远来说,北戎是大魏的劲敌,北戎一日日壮大,以后势必会威胁中原。我当然想和王庭结盟,削弱北戎。”

瑶英头也不抬,道:“那太子刚才为什么要提出那种荒谬的条件?太子要和王庭结盟,就该拿出诚意,而不是在获救以后质疑王庭扣押我。王庭离中原太远,完全可以不理会中原,太子若是真的心念西域百姓,想立不世之勋,以后还当谨言慎行。”

李玄贞一手撑着毡毯,艰难地爬起身,仰靠在小几上:“那不是荒谬的条件……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王庭。”

瑶英没有抬头。

李玄贞看着她的发顶:“七妹……王庭佛子确实救了你,可他终究是他国君主,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他不肯放你走呢?”

如果各地流言是真,她这样的美人用尽心计手段去讨好那个和尚,万一和尚要她留下来侍奉他,她怎么脱身?李德巴不得交好王庭,假若王庭提出要求,李德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命她和亲。

在天竺的一些地方,寺庙里就有专门侍奉长老的年轻女子,据说除非长老厌倦,否则那些女子无法离开寺庙。

在来找瑶英的路上,只要一想到她为了活下去不顾自尊去勾引一个和尚,李玄贞心中愧疚难当,隐隐作痛。

那个和尚对她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逼她做那些事?

但是真的找到瑶英了,李玄贞压根不敢问起她过得好不好。

只有李仲虔才有资格关心她。

他提起那些事,就像在她的伤口撒盐,只会激怒她,让她觉得更加痛苦,更加屈辱。

所以,他一句也不问,他必须想到最坏的可能,在和王庭结盟之前,解决一切麻烦,让她离开时没有后顾之忧。

瑶英手中的书写的动作一停,“这就不劳太子忧心了,佛子慈悲为怀,正直高洁,非寻常人,佛子待我恩重如山。”

昙摩罗伽对她这么好,怎么会强留她?

李玄贞苦笑:“七妹,你不是男人,僧人也是男人,我比你更清楚男人的心思。”

瑶英皱了皱眉头。

在她心里,昙摩罗伽没有私欲,绝不会对她有任何超出同情、怜惜之外的感情。

她坐着出了一会儿神,没搭理李玄贞,写好给杨迁、谢青的信,放进小铜管里,交给帐外戍守的亲兵,道:“我写了一封信,你们拿去抄写,每隔三个时辰送出一封。”

北戎会射杀信鹰,只写一封不够稳妥。

亲兵应是。

瑶英回到毡帐,看着李玄贞,倒了碗水放在他面前,取出一张舆图,摊开。

“太子,佛子乃一国君主,心系万民,我和佛子之间的事不会影响两国的结盟,更和你无关。我现在以西军代表的身份和魏国太子商量与王庭结盟的事,太子如果继续纠缠我和佛子间的事,你我之间无话可谈。”

李玄贞抬眸看她,无奈地叹口气,“好,我不过问你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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