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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温别桑早上醒来之后,并没有见到承昀太子的身影。

床边干干净净,也并不见地铺的痕迹。

温别桑猜测他应当是又出门去练剑了。

…… 可为何没有察觉到他收地铺的动静?

温别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没有多想。

第二日依旧如此, 到了第三日, 温别桑准备上床之前,多看了一眼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它依旧保持着前两日的样子,不管是位置还是造型,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温别桑一边默默上床,一边有点奇怪。

承昀, 没有回来睡觉……

他去哪儿了?

想的虽然不少,但温别桑还是准时入眠了。

直到半夜忽然一个激灵醒来, 心跳有些加速, 他的手指停在自己的颈脉处,一边感受着那里的速度逐渐减缓,一边尝试性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无声无息。

他耳朵本来就不太好, 除非床边的承昀有什么大动作, 否则很难发现对方究竟是否还睡在旁边。

最终还是翻身,拉开了床帏。

床畔空无一人, 旁边的漏刻显示此刻应当已是丑时。

温别桑在床上磨磨蹭蹭, 一会儿朝里面翻翻,一会儿朝外面翻翻, 逐渐有些坐卧难安。

最终还是从床上起来,走出里间才发现自己没有拿蜡烛,他转身回去提了灯, 出门推开房门,守夜的宫人立刻道:“公子怎么突然醒了?”

“承昀去哪了。”

“太子殿下今夜还是宿在书房了。”

今夜还是。

这代表着这两日承昀一直都睡在书房。

可白日里他去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对方桌子上有太多公务。

他拒绝了宫人的跟随, 自己提着灯笼朝书房走。

府中并不算昏暗,偶尔可以看到远处石灯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还有府兵来回巡逻。

温别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中,独自穿梭在府中,这让他有种自己正在梦游的感觉,有些奇异和不真实。

他环视黑暗中的宫殿,高大的屋脊,斜飞的宫檐,院子里散落着不知从何处运来布置在府中的怪石,还有一些春日里鲜生的植被。

……日后他要在这里住很多年。

也不一定,说不定永昌过两年就死了,承昀登基之后,他便是皇后了。

住皇宫里会是什么样?

温别桑很少会胡思乱想,但独自行走在这条路上,他却忽然开始漫无目的的幻想起了和承昀的未来。

快到书房的时候,他短暂收起了思绪。

房内点着灯,窗户半开着,承昀太子正坐在桌前前,膝盖上堆着一件赤红的衣物,翻动之间,可以看到衣物上的金丝在流光溢彩。

那面料温别桑见过,前段时间有人带了料子让他们挑选,温别桑说哪个都行,承昀则认认真真选了好半天,便是挑中了这一块。

礼部还时不时来府中与他商议,温别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商议的。

不过是成个亲罢了,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爹娘也不过是在土地庙里简单拜了个堂而已,可却恩爱一世。

温别桑很想走上去询问,为何不让绣娘做这些事,毕竟这婚服无论出自任何人手,都不可能对婚礼带来任何的影响。

“嘶……”太子轻轻甩了一下手,眉头紧锁地凝望着面前镶金的布料,等到指尖疼痛渐渐退去,才重新拿起针线。

窗外忽然起了风,承昀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到拱门处似乎有一道光影略过。

巡逻卫?

承昀抬手,重新将窗户掩了个严严实实。

温别桑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承昀太子一改前两日的萎靡烦躁,神色间染着几分笑意与轻松。

温别桑喝着粥,间隙看他一眼,承昀也在悄悄看他,一对视又避开,唇角始终上扬。

直到膳后,庞琦捧着婚服进来,温别桑才总算明白他在偷乐什么。

“公子,殿下,婚服缝好了,你们快试试,如今还有时间,若是不合身,还能再改。”

温别桑嗯了一声,承昀则主动接了过来,道:“我们自己来。”

“哎。”庞琦识趣地退了下去。

温别桑擦擦嘴,漱口之后从桌前离开,随对方去了里间。

承昀迫不及待地将他身上的外衫宽下,抖开婚服,道:“穿上我看看。”

他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期待与满足,温别桑的目光追踪着他的指头,看着他动作快速又小心地为自己穿上衣物。

随后取过镶金的红腰带,轻松环过他的腰肢,收拢玉勾。

再蹲下去,帮他仔细整理着下摆,检查上方的明珠。

最后站起身,后退几步,目含欣赏,道:“转一圈。”

温别桑乖乖转圈,听到他低笑出声,道:“再转一圈。”

温别桑便又转了第二圈,转到一半背对他的时候,后方忽然有人靠近,用力将他搂在了怀里。

对方的呼吸压在耳畔,绵长而餍足:“宝宝真好看。”

温别桑豁然愣住,猛地扭脸,正好被他啄了一下嘴唇。

四目相对,温别桑呆:“什么。”

“宝宝。”太子收紧手臂,目光痴缠而温柔:“真好看。”

温别桑更呆。

承昀清楚,自己已经向着梦中的那个形象飞奔而去。

但他难以控制自己。

他发现不管温别桑有多不待见他,他都忍不住想着他。

他好像正在失去一种名为羞耻的东西,好像只要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也能感觉十分满足。若能更进一步那就更好了,亲他一下,都比蜜还要甜。

当他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婚服的那一瞬间,赤红的颜色更将他衬得像是白玉山精一样美好无暇。

他有种对方本就是自他心尖生长,在他心尖扎根,由他鲜血滋养的感觉。

那让他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变得饱满起来。

很难用语言形容的那种感觉,连夜缝制的辛苦,一次次被针扎的刺痛,在此刻都凝成了一股有若实质的喜悦与幸福,让他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承昀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温别桑当即反应过来,急忙拍他,道:“你还没有试呢。”

“你想看我试?”

“想。”温别桑说的很认真。

他感觉承昀太子好像忽然之间豁然开朗了似的,那股让人过分汹涌的情意扑面而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承昀重新将他放了下来,转身去宽了外袍,拿起婚服穿在自己身上,又转过来,道:“帮我。”

温别桑老老实实走过去帮他整理腰带,感觉某个瞬间,他的呼吸似乎再次重了一下。

他垂着睫毛,把他腰间弄好之后,手指抠了抠那镶金的玉勾,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仰起脸:“承昀。”

“嗯?”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我本准备让周苍术在我们得婚礼上赴死,怎么说也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承昀看上去并不意外,他颌首,道:“我知道。”

“你……你知道?”

“知道。”承昀道:“你放心,这一次,他绝对逃不掉。”

那你为何还要为我缝制婚服?

温别桑呆呆的,他脑子转不过这个弯。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婚礼不过只是一个陷阱,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注定要鲜血淋漓……他为何要如此用心。

温别桑低头,拉住他的手,去看他肿成胡萝卜的指头。

承昀立刻缩起,懒懒道:“不小心给门夹的。”

前两日积累的被针扎以及被对方嫌弃的怨气,在婚服穿在爱人身上的时候荡然无存,皇太子心中已经被成就感占满。

“你不是说,除了我没人能夹你的手吗?”

“……”新鲜的回旋镖。

承昀看了他一眼,道:“说大话呢,这不是遭报应了。”

一语双关,温别桑也没能听明白。他道:“承昀,你想象中的婚礼是什么样子?”

“我想象中……”承昀安静了一下,道:“是你大仇得报的开怀,也是你与心尖之人结合的美满,阿桑,你能心满意足,便是我对婚礼最大的期待。”

“可是我也希望你可以心满意足。”

气人的手时候是真气人,可爱的时候也是真的可爱。

承昀眼底漫上温柔,道:“我的事情不重要,我希望我们的婚礼作为你人生的分水岭,可以让你彻底与过去告别。”

“你说你生于子夜,我生于破晓,如今正是你奔赴黎明之时,我祝你得偿所愿。”

“你不在乎,他们的血弄脏婚礼?”

“婚礼不会被弄脏。”承昀许诺,道:“我只在乎你心中的阴霾能否用鲜血洗净。”

温别桑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投身对方的怀抱,双手紧紧抱住他,道:“承昀在乎我,我也在乎承昀。”

承昀用下巴蹭蹭他的发顶,低声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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