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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断崖式降温,总是发生在第一场雨后。

以往我总会提前备好厚被褥,确保不受凉易侵扰。但今年实在忙忘了这茬儿,连凉席都没及时撤下。就这样,我相当不幸地病倒了。

病如山倒,短短的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先是经历了鼻塞头痛,紧接着便是喉咙肿痛,扁桃体发炎,最后在一次擤鼻涕的过程里,我用力过猛,直接撅了过去,瘫在床上发烧昏睡。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我身上还燥热得慌,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勉强能通点儿气,眼睛止不住地流泪,看不清东西,只隐约觉得右手边一片凉爽。我挤过去想散散热,没想到我一转头,和莫亚蒂的脸对个正着。

“哝干嘛!”我被吓了一跳,带着鼻音问,“哝咋躺我被窝里?”

我向后仰,拉开和莫亚蒂同睡一榻的尴尬局面。

莫亚蒂却自在极了,他穿着宽松的芭比公主体桖,一手撑着脑袋,懒懒散散的,“我的脚发凉,正好塞进你怀里暖一暖。”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搬动大腿,调整脚的位置,“反正你发烧嘛,只烧你自己未免太浪费了,给我也烧烧呗。”

我掀开被子,低头一看,就看见他窝在我肚皮上的双脚,脚的皮肤白皙,纤细的血管纵横,脚后跟与还连着小腿的固定板,红色的柔性材料顺着肌肉的轮廓缠绕而上,如同细细的绳。

我狐疑地摸了一把莫亚蒂的蹄子,好吧,是冰凉的,没骗我。难怪我昏迷时,总感觉有人在踹我肚子。

“真是的,”我拧了拧鼻子,消下些鼻音,“你不怕被我传染啊?”

莫亚蒂哂笑,“传染?我还没遇见过什么能传染到我身上的病。”

可恶的An体质身体!

顿时,我嫉妒得五官得扭曲了。

于是,我拉开莫亚蒂宽松的领口,朝他单薄的胸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飞沫溅到莫亚蒂的肌肤上,他打了个激灵,当即嫌恶地推开我,“姜冻冬!”莫亚蒂抓住衣服大喊,“脏死了!”

他下意识想起身,但双腿仍处于丧失行动力的状态,只得撑起上身,离我远些。

我看他吃瘪的样子,神清气爽多了。擦干净流出的鼻涕,我摊开四肢,安详地躺在床上,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人还处在发烧的余韵中。

他看我不搭理他,在床上不高兴地别扭了一会儿后就消停了。他也安静地躺下来,躺在我身旁。

屋外的阳光经由才打过蜡的橡木地板,折射到天花板上,给雪白的墙面镀了一层金黄的眩光,让人想起某些泛黄的老物件。

黑暗的被子下,我的手无意间碰到莫亚蒂的手,他往回撤,躲避我的触碰。但随后,他又若无其事放回原本的位置。莫亚蒂的手和脚一样冰凉,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敢在冬天就穿个破破烂烂的短袖体恤的。An体质是很难死,但也会难受的。

“我们好像两个焚了碳在等死的老头。”

莫亚蒂忽然说。

似乎很多影片里,相约烧炭自尽的人确实是这样。在烧好一盆炭火后,便躺在一起,平静地望着天花板,等待死亡。与此刻的我和他相差无几。

“那我们为什么焚碳自杀?”我问。

莫亚蒂答得很现实,“得了性病吧,还有患上了别的会失去体面的病。”

我忍不住发笑,但笑声还没来得及蹦出胸腔,一串含着痰的咳嗽先从肺里接踵而出。咳得我蜷缩起来。

凉席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今年夏天确实发生了太多。先是柏砚去世,接着是李教官,加上前段时间莫亚蒂闹自杀,我的情绪波动太大,前后忙来忙去,心力憔悴。在这种内忧外着凉的双重夹击下,我又老得一批,不生场大病才怪。

我抚着胸口,理顺气息,顺带反省自己的失控。

唉,当时我怎么就被莫亚蒂刺激得上头了?还着了这个贱人的道。

回想起来,我一把年纪了,还玩年轻人病娇的那一套。什么‘不如死在我的手里。’——天哪!我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这让我这个八五老人说‘亚比,囧囧囧~’有啥区别?

如今我回想起来,真的羞耻得让我情难自已,恨不得当场吞枪枪毙自己半小时。

总感觉我这辈子最后的清白也没了。

我沉痛地闭上眼睛,为我逝去的最后的体面哀悼。

临近傍晚,我的身体还很虚弱,站起来就头晕目眩,躺坐着都是勉强。

莫亚蒂难得没有作妖,他颇为识相地爬起来,身残志坚地撑着把手,坐回轮椅上,推着车轮去厨房做晚饭。

他擀了面块,煮了一锅番茄牛肉面。番茄被他熬得软烂,加了些盐油炸汁,味道酸甜,煮得挺好。吃到最后,我和他把汤都分完了。

肚皮暖和了起来,我喟叹一声,舒服多了。连带着,我看莫亚蒂的眼神都变得仁慈起来,“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我鼓励道,“知道不饿死自己了。”

本来我以为,今天多半要以订购外卖来应对。

莫亚蒂对我的夸奖嗤之以鼻,“神经。”

吃了晚饭,我和莫亚蒂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再次重新躺回床上。

自医院回来后,我就打通了和他的卧室隔门。我和他的卧室变成了当初我与裴可之住进来的格局,两个卧室拉通,两张床并排在一起,睡觉同房不同床。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在于——

“我想尿尿。”

我正要遨游梦乡之际,就听见莫亚蒂的声音。

我强撑开眼皮,从床上坐起来。吃了晚饭,我的体力有所恢复,发烧导致的肌肉酸软、头昏脑胀也有所好转,现在至少能下地走路。

当时裴可之设计这个小院时,更注重风雅野趣,忽略了实用性。盥洗室被独立在后院,须得穿过户外的小道才能抵达。且小道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砌出来的,坑坑洼洼,莫亚蒂的轮椅没有帮助,很容易翻车。

我打着哈欠,推着莫亚蒂,到了马桶边,我顺手帮他脱下裤子。

他坐在马桶上,盯着我,没说话,也不尿尿。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干嘛?尿啊,”腿瘸了,莫亚蒂只能坐在上厕所,他早该习惯了才是,我疑惑的视线从莫亚蒂的脸庞向下移动,试图寻找他不尿尿的理由,“难道还要我帮你扶着?”

莫亚蒂无语地瞪了我一眼,“姜冻冬,你先出去。”

哦,看来是紧张了。

我摊了摊手,一脸‘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地往门口走去。真是的,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我都不紧张,他紧张什么。

更何况,我活到这个岁数,早过了看到器官还会害羞的年龄。什么唧唧我没见过?和我打过照面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根了。

边走,我边安慰莫亚蒂,“这有啥紧张的,”我吹起口哨,“嘘——嘘——”

回应我的是莫亚蒂朝我扔来的卷纸。

站在门口,我听着盥洗室里的水声,心里不禁感慨,莫亚蒂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不干一行忘一行。他下海的时候可比我混不吝多了,能神色自若地在我面前裸着吃饭的那种。上岸了几年,他越活越冰清玉洁了,搞得我挺不习惯。

等他洗完手,我推着他回去继续睡觉。

我满脸困倦,哈欠连天,莫亚蒂倒一副清醒得可怕的模样。我问莫亚蒂怎么不困?

他抬起头,瞥了我一眼,“谁知道你半夜会不会发烧把自己烧死。”

我打到一半的哈欠顿住了,我摸摸鼻子,“我下午晕过去是不是吓到你了?”

莫亚蒂收回视线,矢口否认,“没有这回事,我怎么可能被吓到,”他不屑地回答,“有什么好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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