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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只会冷脸把莫亚蒂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再晒出来。

我再也不会对他露出哪怕一丝丝的微笑。

就算他追悔莫及,跪下来抱着我的脚痛哭流涕,他能得到的,也只有我冷冰冰的余光!是的,我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他。

为了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下场,我已经连续三天不主动喊他来吃。

我原以为莫亚蒂肯定会因我的冷酷无情心惊胆战、寝食难安。我还想了好几个针对他求求我理他的应付之策——却没想到,莫亚蒂根本毫无察觉!

他完全不需要我喊。每次我刚坐下,莫亚蒂就自己在地板上翻滚着、蠕动着准确爬到桌前。他歪七倒八地坐起来,灰色的头发乱飞,一只脚压在屁股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埋在碗里,吃得喷香。

真是岂有此理!

我盯着莫亚蒂怡然自得的懒散样,只觉得他就和他嘴角上的那粒饭一样碍眼。我决定让莫亚蒂见识一下我真正冷血的一面。

于是,第四天,我不仅没叫莫亚蒂吃饭,还没有给他拿碗筷。

“姜冻冬……你在和我冷战?”

终于,莫亚蒂问出了这个问题。

彼时他正躺在地板上,伸直了脖子,发现桌上没有他的餐具,又略显惊诧地看向我。

我冷酷地吃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仅如此,我还把眼睛狠狠地黏在桌上的饭菜盘子里,坚决不给他一点儿好脸色。

虽然绷着冷脸,但我在心里可得意了。哼哼哼,莫亚蒂,这下知道我冷暴力的厉害了吧?

莫亚蒂却完全没有惊慌失措,他只看了我几眼,梗着的脖子又倒回地板。“原来真的在和我冷战啊,”他躺在地上,偏头望向我,眼皮耷拉成死鱼眼,“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前列腺紊乱,才不想和我说话。”

要紊乱也该是你才对吧贱人!

我在心里大怒,但面上毫不显露。我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口舌之争破功。

眼看我不搭话,莫亚蒂撇了撇嘴,他又换了个话头,“我不给我拿碗筷,我就不吃饭。”他说这,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跟粘毛器似的,滚的同时还在念叨,“姜冻冬不给我拿碗筷——我就不吃饭。我不吃饭,以后都不吃。我要饿死自己!”

我就现在劈死你算了!

想到我一天到晚给莫亚蒂这个贱人做饭炒菜,他还这么不识好歹,我的怒气值就咔咔上升。此时此刻,我只感觉他的脸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吸引着我的手过去,赏他几个大嘴巴子。

我扒了几口饭,一边吃,一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一粒米咬碎成八段。忍住!姜冻冬,你是最冷血的姜冻冬!加油加油加油!

见我依然不接招,莫亚蒂似乎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啧了一声,一骨碌滚到我,拿脚踢了踢我,“真的不理我?”他问道。

当然!我暗自冷笑,我势必要让莫亚蒂付出代价。

莫亚蒂也恼了我视他于无物的态度。他站起身,似笑非笑,“姜冻冬,你会后悔的。”他放出狠话。

说完,莫亚蒂还真就赌气地离开,连饭都没吃。

看是你后悔还是我后悔,我明天做你最喜欢吃的木耳烧鸡,做一大盆馋死你!后天做你最讨厌的木瓜丝沙拉,多放柠檬恶心死你!

我冷笑,打定主意要和莫亚蒂这小子死磕到底。

但还没来得及施展这些恐怖的手段,莫亚蒂便先一步叫我领会到了他口中的‘你会后悔’是什么意思。

夜半三更,我忽然感到不安,从睡梦中转醒。

一睁开眼,我就和头上的眼睛对个正着——房间乌漆麻黑的,唯有半掩的门缝处倒出一条惨白的月光。莫亚蒂穿着白色的睡袍,灰色的头发披散,蓝色的眼睛幽幽冒着光,他站在我的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被他吓得跳起来,趁着这个间隙,莫亚蒂眼疾手快,当着我的面伸手、握拳,接着狠狠捶向柜子上柏砚留给我的娃娃。他貌似用出了毕生力气,挨个捶下去,把这些棉花坨子的头都捶扁了。

捶完了,莫亚蒂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我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了,直接一个猛虎出山跳下床,扑了过去,“莫亚蒂!你找死!”

莫亚蒂伴随着“咚——”的巨响倒地,紧接着是“撕拉——”一声,我竟把莫亚蒂身上的睡袍撕掉了。

我趴在地上,顿时傻眼了,看看手里的布料,又看看面前莫亚蒂光裸的后背。大片肌肤暴露在屋外的月光下,脊线深凹在这片细腻的雪白中,凹出一条优美的弧度,直达腰窝才消失。

“姜冻冬!”莫亚蒂相当冰清玉洁地抓住身前的衣服。他扭过腰,瞪着我,故作羞恼地大喊,“你耍流氓!”

我站起身,进屋给他翻出一条披风,扔到他虽然老了也很好看的胴体上,“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没好气地回呛,“明明是你先大晚上的突然出现在我床头,还捶我的娃娃。”

莫亚蒂穿上披风,也站了起来。他指着我,和我针锋相对,“那也是你先冷暴力我!”

眼见他又要来给我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我也双手叉腰,怼上他那根手指,不甘示弱,“那也是你自找的!不是你先惹的我吗?”

莫亚蒂也不装了,他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我不管!反正是你的错!”莫亚蒂嚷嚷着到处乱爬,“反正你不能再不理我。”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我非常冷酷地拒绝,“不行,我还没原谅你,”我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亚蒂不爬了,盘坐在长廊。他白了我一眼,很是不屑,“你咬都咬回来了,还没原谅我什么?”

“没原谅你对我说难听的话。”我回答。

他望向我,撇嘴,“可是那就是我心里面的想法,”他一手撑着脑袋,又恢复寻常漠然冷淡的样子,告诉我说,“我知道会伤害你,但我就是那么想的。”

此时夜色正浓,只有几盏夜灯亮起,我看不大清莫亚蒂的样子。视野里,最清晰的是他从袍下伸出的一截小腿,白皙、纤长,在黑暗里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难道我没有拒绝被你俯瞰、被你解构的权力吗?”他平静地询问我。

我坐下来,平视他,“我没有想要俯瞰你,解构你,”我非常诚恳地回答他,“这只是我去理解他人的方式。”

他张嘴,大概又要说什么相当深奥且玄乎的话。

但我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强行把那些话给他塞回肚子里。

这几天,莫亚蒂总是我和在谈论一些私人、核心的问题。他想把我剥开,又想把我敲开,偶尔还想把我变成果子的核,一颗颗地数。

我搞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或者说想我为他做些什么。莫亚蒂不是一个好的谈话者,言语尖锐,比裴可之不留情面多了。饶是我,在和莫亚蒂接二连三的对话后,也倍感疲惫。

“你饿了没有?”

我抓着莫亚蒂的嘴巴问他。他的蓝眼睛注视着我的手,示意我撒开。

我知道他铁定会嘴硬,另一只手径直摸向他的腹部,扁扁的,还凹下去了些,看来是饿坏了。今天的午饭和晚饭,他都没吃。

我提溜着莫亚蒂的头发,在他的痛呼声中,拽着他走向厨房。边走,我边数落哼哼唧唧的莫亚蒂,“我没给你拿碗筷,你自己没长手啊?还饿死自己——我看你是吃太饱了,欠抽!”

“我饿死自己关你什么事?”莫亚蒂嘴巴还叭叭个不停,“你凭什么管我,姜冻冬?你以为你是谁?”

我懒得和他吵架,一苹果塞下去,堵住他的嘴。

将冰箱里留给莫亚蒂的饭菜热好时,莫亚蒂也支好了院子里的桌子。

我们坐在梧桐树下。他抱着碗嚼嚼嚼,我瘫在椅子里,和夜空面对着面。

今晚的云雾稀薄,天空清透,繁星明亮,闪烁个不停,估计明天又是大晴天。我正发着呆,几片叶子突然飘飘然地落下,盖到我的脸上。

我拿起来,梧桐叶早褪去了柔嫩感,握在手中很粗糙。借着月光,我看清叶子发黑的绿色。夏天快结束,快到落叶的季节了。

我打了个哈欠,睡意又升腾了起来。莫亚蒂也放下碗,吃得差不多了。我对他挥挥手,“你把碗洗了哈。”嘱咐完,我起身准备回去接着睡,可莫亚蒂显然不想放过我——

“这正是你让我感到痛苦的东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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