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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颗荒废的无主星球,度过了八十三岁的生日。

今年冬天,我本来想回趟家的。但在途中,我收到裴可之的老师去世的消息。

我拐了个弯,直接前往中央星。万幸曾经琉帮我办的通行证还能用,等我风尘仆仆地赶到时,正巧是葬礼的最后一天。

这位院长,是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哪怕是下着倾盆大雨的最后一天,我手持着白菊,也排了整个上午,才轮到我在献花。

抽泣声回响在整个中央星的纪念广场,我缓缓地直起腰,正要随着队伍往后走,站在黑白遗像的一位比我还老的老人突然走向我。

她抓住我的手,浑浊得发灰的眼睛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小裴的朋友?”她问我,“我在小裴发在网上的照片看到过你。”

我愣了下,直觉她说的应该是我没错,“是的——应该是我。”

老人的子女也随后赶来,两个beta女性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温和地呼唤她,“妈,怎么了这是?”

老人并未理会她们,而是继续问我。“小裴还好吗?”她说,“他老师走的前几天还念叨他,说他怎么不来看他。”

我的目光和老人身后的子女交错一瞬,她们看着我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为人子女的恳求。

我立马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他还好,不过这几年生病了,在修养,医生不允许他外出。”我认真地对老人说,“他特意让我来看望老师,他非常非常想念。”

老人原本瘪下去的脸颊突然跟充了气似的鼓起来,这种人没事儿,还活着的消息,让老人也跟着充满了生气,“噢——噢,”老人连连点头,“生病了啊!严不严重啊!他还好吗?”

“他好,好得很。”我说。

老人还想问什么,她背后的两个女儿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妈,咱们去那边看看,我瞧见那儿有人特别像叔叔,在和你打招呼呢。”

“噢——噢,”老人又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她说,说完,她顺着女儿,往别处走去,背影蹒跚又伛偻。

从中央星回到家,正好是春天。

我如今本就嗜睡,尤其是春天,特别容易犯困。因此,这个春天我决定歇一歇,在家里大睡特睡。

然而,人睡多了,身子骨就很容易脆。尤其是我这种上了年纪了老人。

我就因为在一次深夜起床找水喝的途中,起得太猛,不慎把腰给闪到了。

我像个软体动物似的趴在床上,捂着我的老腰哀哀地嚎叫——大概是我叫得太悲痛,终端竟误以为我有生命危险,直接拨通了我的紧急联系人。

就这样,深夜凌晨时分,穿着粉红跳跳虎睡衣的柏砚“唰——”地随着幽蓝色的屏幕,一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柏砚显然是在睡意正深时被吵醒的。他的头发是乱的,衣服的襟口也来不及修正,歪倒了左肩头。但来不及去收拾这些,他戴上老花镜,脸上的焦急快溢出来了,“冬冬——你还好吗?有意识就回应我一下。”

我也不知道,这个紧急联系系统给柏砚描述我出了啥问题,让他这么紧张。

“还好还好!”我趴在床上,伸出只手,对着屏幕挥舞,“我没出啥问题,我就是扭到了腰,嚎了两嗓子!”

柏砚微微地呼出一口气。

等我缓了好一会儿,坐起来给自己贴上膏药,他才放心。

“小心一点儿啊,冬冬。”夜晚很安静,我听见柏砚的叹气声。

这个时候,他好像一个操不完心的家长。

我仔细打量柏砚,他应该才睡不久,脸上的倦意并不深。

和我嗜睡相反,柏砚是睡眠减少的那一类老年人。不仅是生理上的睡眠需求减少,夜晚更静,他也更喜欢晚上刺绣。这也是他的眼镜度数又加深的原因。干那种精细活,耗眼睛也正常。

我不想耽误他休息,劝他去睡觉。

他无奈地摇头,“被你吓得睡不着了。”

他睡不着,我可睡得着,我还睡得香得很。

于是,我干脆和柏砚开着终端睡觉。我本以为我的呼噜声多半会扰得柏砚自己忍不住挂断,但当天色大亮,我从睡梦里醒来时,我听见的是终端另一头柏砚平稳、和缓的呼吸声。

卧床休息了整个春天,我才算勉强把腰修养好了。

说勉强,是因为在那之后,我做起床找个动作时腰还是会隐隐作痛。没办法,人老了过后,身体修复能力也下降得厉害。这种伤只能慢慢养。

所幸我一天也就起一次床,无伤大雅。

出于对我身体的考量,第三次瞎摸买车票没前两次这么瞎了。我缩小了范围,剔除了那些基本设施不够充分的星球。

这趟车把我带到了一颗布满川流的星球。

这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旅行星球,到处都是慕名前来的钓鱼佬。钓鱼佬几乎无处不在,哪怕是无人开发的野山洞深处也有钓鱼佬。

来冒险的我和他四目相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发着幽幽的光。很好断定,他是一个想独占整个山洞暗流的钓鱼佬。

我没钓过鱼,本来想随大流,还花钱购入了一套二手设备。但我实在不习惯为了条鱼久坐,我出门玩就是为了四处游荡,要坐着还不如宅家里——家里还有冰西瓜呢。

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我也想像别的钓鱼佬那样,把钓起来的鱼捆腿上炫耀。

我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敲定了适合我的方法!

我把钓鱼竿削掉顶端,再削尖,削成一根长长的尖刺,用来插鱼。其他钓鱼佬在河边老神在在地坐着,我则挽起裤腿,雄赳赳地拿起长刺下河刺鱼。

可惜我的眼力不行了,十次里顶多插中四次。有些鱼还学聪明了,见到我便反身一扭,从我的kua下逃走。

“你这算钓鱼?”有钓鱼佬对我的行为提出质疑。

“当然算!”我义正严辞,“只不过我遇到的鱼会跑到我的杆面前,把自己吊死。”

由于我胡编乱造,我获得了一个吊鱼佬的称呼。

插鱼这种运动到底不能长久进行,我的腰、膝盖和泡在水里的脚都受不了。待了大半个月后,我吃鱼也快吃吐了,我果断决定前往别的地方玩。

这次的出行,我晒黑了好多度,和陈丹视频时,他惊呼我笑起来就只剩一排牙齿了。

我把脸靠到肩膀上,费力地拧出个90度,“现在呢?像不像月亮?”

陈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神经,害我突然笑了一下。”他说着,手疾眼快地截了张我的图。

我就这样在外面四处游玩儿,仿佛要把过去几年宅在家里的日子都玩回来。

玩累了,我便回家歇一歇。歇好了,又出去。如此重复。

旅途中,我也遇到了很多结伴同行一段路的人,但谈不上熟悉交好,往往相处时格外高兴,开启下一段旅程后,我就抛之脑后。非常没心没肺。

我也不知道这种漫无目的的游玩究竟会持续多久。小菜对我有可能客死他乡表示过担忧,可我全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没有考虑太久远的事。

我四处闲逛,直到八十四岁初夏的下午,柏砚忽然拨通我的终端。

“冬冬,我能来找你吗?”终端另一头,他问我。

事实上,距离我和他上次见面仅仅过去了半个月。他的工作室在一个月前举行了周年庆典,不对外,只面对所有他筛选后的顾客。

这场庆典要求每个顾客带自己最喜欢的布偶来,是非常纯粹的棉花坨子交流会。每个人介绍自己的布偶,和它们的身份、性格。

柏砚没有任何经济意图。相反,他慷慨得超乎寻常,不但承担了来访者的食宿路费,还送出了很多他制作的棉花坨子。以至于,有不少顾客都担心柏砚会不会亏本太多。

我对棉花娃娃研究不多,过去主要是帮忙。以及柏砚希望我能参加他的工作室庆典。

“当然可以,”我说,我想起这段时间他的订单量猛增,“不过你来一趟很耽误事儿吧?还是我来比较好。”

柏砚答应了下来,“好。”

挂断这则通讯,柏砚继续收拾房间里的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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