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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鹤晏背负叛将的罪名,我娘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叛贼之女,陛下用我的性命威逼她活下去,她不曾让陛下踏进过她的房间半步,可她为了保护我,也不得不顶着柔妃的称呼活着。”

祁丹朱轻笑了一下,垂下眸子,晶莹的泪珠如雨落下。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甘心吧……她不甘心看到自己最爱的夫君明明为山河百姓浴血奋战了半生,最后却落得一个永世背负的污名,也不甘心看着那些陷害她夫君的凶手得以高官厚禄,被百姓爱戴,这些不甘一直支撑着她,所以她含泪忍血,生不如死的活着……”

陈皇后倒吸一口气,终于忍受不住,捂住嘴大哭了起来。

泪雨朦胧中,她仿佛看到那个豆蔻少女坐在花架下,一脸甜蜜的对她说:“阿瑶,我心悦君大哥,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胸怀天下,我心中只有一个他,他就是我的天下。”

陈皇后眼中泪水坠落,她踉跄着走过去,一把掀开牌位上的红布,看着牌位上‘家父君鹤晏’五个字,愣愣地流下两行清泪。

陈皇后双目通红,突然软倒在地,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误会了柔雨二十年,恨了柔雨二十年……”

陈皇后用力捶着胸口,悔恨不已,不断摇头道:“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不但没有救她,还一直折磨你……你是君大哥和柔雨的女儿,我该疼你,该对你好的,可是我……”

陈皇后哭得喘不上气来,她想起往日的一幕幕,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胸口,悔恨得恨不能将一颗心掏出来。

祁丹朱抬眸,看着并立在那里的牌位,红着眼眶道:“我娘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我娘说她能理解你的恨,对你来说,你好姐妹的相公杀了你的儿子,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你的好姐妹跟你的相公在一起了,这一切对你来说太残忍,太荒唐,你怎么能不恨呢。”

陈皇后嘴唇颤抖,心里更加难受,她忍不住问:“柔雨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她们曾经在宫里见过无数面,她想不通沈柔雨为何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吐露过只言片语,明明只要沈柔雨解释,她就会相信,为何沈柔雨却要任由她误会。

祁丹朱垂眸看着她,目光有些怜悯,陈皇后现在还未满四十岁,本该风华正茂,却已经两鬓微白,她这些年忧思过度,不断的折磨着自己,日子过得并没有比沈柔雨好多少。

祁丹朱看着她,缓声开口:“我娘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是担心你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后来她得知真相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真相对你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那个时候陈皇后刚经历过丧子之痛,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沈柔雨了解陈皇后的性子,陈皇后看起来柔弱,其实性子极为刚烈,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沈柔雨,那个时候沈柔雨已经意识到锦帝心机深沉,手段狠绝,陈皇后如果有所行动,不但救不了她,还会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沈柔雨宁可被陈皇后误会,也没有向她吐露一个字。

后来,秦清淮终于联系上了沈柔雨,将真相告知沈柔雨,沈柔雨担心陈皇后知道其实是锦帝故意送他们的儿子去死,陈皇后会经不住打击,所以沈柔雨直到最后都没告诉陈皇后真相。

至少,陈皇后为了查找真相,一定会努力坚持活下去,就像当初的沈柔雨那样。

陈皇后抬头看她,红着眼睛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丹朱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想不想让明渊太子恢复身份,回到他本来的位置去?”

陈皇后全身一震,抓住她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当然想。”

过去的二十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太子,如今太子就近在咫尺,她当然想要让他恢复身份。

祁丹朱道:“可是陛下不会轻易同意的。”

“为何?太子没有死,陛下应该开心才对……”陈皇后声音一窒,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突然炸开,让她变了脸色。

祁丹朱看着她渐渐崩溃的面色,不紧不慢道:“君将军当年是因为谋害了太子,才彻底被定罪,一旦太子未死,君将军当年的案子就变得可疑,一定会有人想要追查下去,陛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皇后娘娘,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陈皇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祁丹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苦苦追寻了整整二十年的真相已经就在她眼前,可却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更加匪夷所思。

她压抑地哭了几声,却很快就咬紧下唇,没有让自己再继续哭下去。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无处发泄的悲恸道:“太子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我能坚持下去。”

祁丹朱轻轻点头,她现在之所以敢将真相告诉陈皇后,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有太子在,陈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轻易倒下。

祁丹朱抬手擦干陈皇后脸上的泪,“我娘死前不久才知道太子还活着,可是那个时候我们羽翼未丰,太子一旦暴露,没有人敢确保陛下会不会让他活着回来,所以我娘不敢轻举妄动,没敢告诉您。”

陈皇后使劲点了点头,“我明白,我现在该做什么?”

“您如果想让太子回归原位,那就听我的。”

陈皇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坚定,“二十年前我错过了,二十年后,我想为我的儿子、姐妹,还有我敬重的兄长做些事。”

祁丹朱沉声道:“还有沂临军的三万条性命。”

陈皇后眼睛渐渐睁大,沂临军都是她的同乡,里面的每一个人她都曾经见过。

她双手颤抖地握着祁丹朱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祁承乾究竟都做过什么。”

不久之后,佛堂里回荡起陈皇后嘶哑的哭声,她今天已经掉了太多的眼泪,大喜大悲,可是她好像还是有流不干的泪一样,仿佛要将身体里的眼泪全部哭干。

祁丹朱说完那些被尘封在深渊里的真相,自己也好像将那些伤痛、不甘、悲伤的回忆都经历了一遍。

她疲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寒风四起,雪落了一地。

她抬眸望去,却倏然一愣。

君行之颀长的身躯立于霜雪之中,他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衬得他眉眼凛冽如冰,眼尾一抹猩红,仿若透着血色。

祁丹朱看着君行之的神色,心里疼得厉害,她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当初布下棋局的人是她,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行事的人也是她,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和算计,如今算是得偿所愿,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苦了起来。

君行之沉默地与祁丹朱对视着,他终于明白,祁丹朱为何从不唤柔妃为‘母妃’,也忽然明白,锦帝为何表面宠爱祁丹朱,私下却总是想尽办法折磨祁丹朱,诸多疑问都有了解释。

祁丹朱眼底泛起一道水色,她与君行之遥遥对视着,陈皇后隐忍的哭声不时传进耳里,沉默须臾,祁丹朱抬起沉重的脚,一步一步迈步走了过去。

她走至君行之身前,君行之不自觉屏住呼吸,双眸猩红地看着她,薄唇抿紧,手里攥着香囊。

祁丹朱却只是稍稍一顿,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不曾看他一眼。

君行之眸子里的光倏然寂灭,他背影僵直,手握成拳,轻轻闭上了猩红的眼睛。

他眼前不自觉浮现起,当初祁丹朱放在檀香山悬崖上的那支昙花。

祁丹朱当时跪地叩拜的亲人,不是太子祁明渊,而是上将军君鹤晏。

太子未亡,只有君鹤晏命丧檀香山崖下。

君鹤晏出生入死征战十年,最终也没能走进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