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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开口阻止,可干涸已久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阿姊,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阿姊,你一定要坚持住。”

“阿姊……我好冷,以后我一定要去温暖的地方生活。”

……

小明长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却固执的抱着她的腿,一直没有离开。

她手腕上的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凝固,天太黑也太冷了,她浑浑噩噩,看不到小明长的模样,渐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只能用微弱的气息一遍遍重复着,“快走……明长快走……”

她当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要流光了,想杀她的人故意没有将伤口划深,只想让她的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然后慢慢死去。

她担心那些黑衣人再回来,一直努力想要维持清醒,催促小明长离开,可明长当时年纪虽然小,却没有丝毫退缩,一直抱着她的腿。

因为失血过多,她眼前阵阵发黑,可每当她陷入黑暗,明长的哭喊声就会将她唤醒,明长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他在黑暗之中怕的瑟瑟发抖,她只能一直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那一夜异常的漫长,也异常的寒冷,仿佛要冷到骨头里一样。

天光破晓,她早已坚持不住晕了过去,她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待微微睁开眼睛,才看到水面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积雪堆积在明长的头顶和肩膀上,他的脸色早已白的近乎透明。

那一刻的锥心之痛和绝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魏沁雪声音冰冷残忍,继续慢悠悠道:“你们获救之后,御医们虽然保住了祁明长的命,但他的双腿却彻底废了,你休息几个月后,倒是恢复如初,除了身子弱些,手腕上多了一条疤痕,再无其他。”

魏沁雪讥讽地笑了一声:“后来虽然抓到了真凶,将其绳之以法,可不过是几条无足轻重的贱命罢了,依旧挽救不了祁明长的双腿,他这辈子都注定是个废人了。”

“祁明长本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深受隆宠,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可是从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魏沁雪看向祁丹朱,冷冷笑了一下,“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陛下最看重的皇子因你彻底毁了,你觉得陛下心中会是何滋味?恐怕每次看到你都心如刀割吧。”

祁丹朱轻轻闭了闭眼睛,将脑海里残忍的画面逐渐清除。

魏沁雪一步步走近她,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讥讽,“任陛下以前再疼你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公主,能跟皇子相比吗?本朝皇子本就稀少,陛下最疼爱的那一个还被你毁了,他心里定然恨极了你。”

祁丹朱从纷乱的回忆里抽身回来,再睁开眼时,目光已是冰寒一片。

她嗤笑了一声,看起来云淡风轻地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坠,道:“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那父皇何必还要对我这么好?穿金戴银,仆从如云,给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魏沁雪没有丝毫畏惧,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母妃。”

祁丹朱终于变了脸色,抬眸看向她,琉璃般的眼眸暗沉如夜。

魏沁雪轻勾唇角,“陛下宠爱你的母妃,甚至一度想要在后宫设立东西二宫,立你的母妃为西宫皇后,让你母妃跟皇后平起平坐,若非你母妃福薄,你现在恐怕早就是嫡公主了。”

“你该感谢你有一位好母妃,你母妃临死前替陛下挡了一刀,救驾有功,她心知陛下心里对你不满,所以临死之前留下遗愿,只望陛下好好待你,护你一世平安,陛下答应了你母妃,所以在你母妃过世之后,陛下不得不继续待你如珠如宝,但以陛下心里对你的厌恶,也只做得到表面对你好而已。”

“你如果不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别说是嫁给沈厚,你以后恐怕连李玄武都嫁不了!人人都以为陛下是不舍得让你出嫁才迟迟没有定下驸马的人选,在我看来,陛下是既不想让你嫁的那么好,又没找到将你下嫁的理由,才至今都没有给你赐婚,或者应该说,陛下还没想好让你何去何从。”

祁丹朱眸色微动,漫不经心道:“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们。”

提及此事,魏沁雪心中更气,她自然知道祁丹朱想嫁的人是君行之,声音不由更急了几分。

如果祁丹朱想要嫁给君行之这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说不定正合锦帝的意,也许锦帝真的会答应下来。

她迫不及待地张口反驳,“你就算真的能嫁给君行之又如何?他根本就保护不了你,我如果是你,就赶紧跟我做交易,趁这个机会好好拉拢我的父亲,让我父亲在关键的时候保你一命,免得日后你人财两空,什么也留不住。”

祁丹朱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她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淡而冷地道:“魏沁雪,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做不得真。”

魏沁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不必嘴硬,你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如何,我一清二楚。”

她凑近祁丹朱耳畔,声音轻而柔地道:“你真可悲,你的父皇更爱你的弟弟,你的弟弟年幼时应该很爱你这个姐姐,不然也不会前去救你,不过这些年来,每当他看到自己无法行走的双腿和自己渺茫的人生,夜深人静之时,他想起当年的选择,可会后悔?可会恨你?”

祁丹朱睫毛轻颤了一下,微微攥紧了手心。

魏沁雪阴侧侧道:“事隔多年,恐怕祁明长年幼无知时对亲姐姐那份盲目的爱,在经过这些年的痛苦后早就化作了无穷的恨意,他恨你,恨你这个毁掉他人生的姐姐,而唯一爱你的母妃,早就已经过世了。”

她后退一步,目光冰冷地看着祁丹朱的眼睛,充满快意地道:“祁丹朱,我说过,这世上根本没人爱你。”

她知道,所以有恃无恐,她知道,所以从不像其他人一样惧怕祁丹朱。

祁丹朱眼睛微微睁大,怔怔地看着面前平静的湖泊,湖泊里倒映着她清秀的影子。

湖面平静,她的倒影看起来无波无澜,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手指下意识轻颤了一下。

魏沁雪的声音依旧飘飘渺渺地传过来,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讽笑,“恨你的父亲,不爱你的弟弟,已经死了的母妃,你维持着虚荣的假象,活得比普通官家女子还要可怜,你如果不给自己找一个依靠,该怎么活下去?”

祁丹朱嘴角动了动,看到湖泊里的自己微微扬起微笑,她轻声道:“自然是靠我自己活下去。”

即使这世上再无一人爱她,她也会拼尽全力,努力地活下去。

“说得轻巧。”魏沁雪嗤笑一声,自以为占了上风,口无遮拦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吗?你母妃活着的时候,她还能凭借几分姿色,讨得陛下欢心,让陛下眷顾你几分,也许那个时候陛下还不至于对你这么狠辣无情……”

祁丹朱听她提及柔妃,骤然变了脸色,抬眸看她,警告道:“魏沁雪,不要随意提及我的母妃。”

魏沁雪微怔,看着祁丹朱愤怒的眸子,思索了一下。

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祁丹朱都好像满不在乎,但她每次提及柔妃的时候,祁丹朱都格外敏感,好像能瞬间激起怒火。

她不由笑了笑,祁丹朱越是愤怒,她越畅快,她早就已经忘乎所以,不但没有觉得惧怕,反而像终于抓到了祁丹朱的痛处一样,愈发跃跃欲试。

她抬高音调,声音不自觉扬了起来,“你怕什么?我就是要说!柔妃媚惑陛下,祸乱后宫,为名门女子所不耻!陛下表面对你疼宠有加,其实根本就是厌恶极了你!一切都是假的,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周围的贵女们听到声音无不变了脸色,纷纷看得过来,目光聚集到她们的身上。

祁丹朱双眸泛红,眼神冷如刀刃地看向她,毫不犹豫地扬起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厉声道:“魏沁雪,容不得你放肆!”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魏沁雪的脸上,魏沁雪震惊地捂住脸颊,面容错愕地看着祁丹朱。

她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众人注视过来的视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难堪,从小到大连她父亲都不曾打过她,更遑论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挨打。

她不由怒火冲头,目眦欲裂地咬牙道:“你……你心虚了!你害怕了!你别想堵住我的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祁丹朱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仿若夹杂着瑟瑟寒风,“魏沁雪,既然你父亲管教不好你,今日我便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

她说完又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声音极大,将魏沁雪扇得侧过身去,所有人听到清脆的巴掌声,都愣住了。

大家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神色惊讶不已。

魏沁雪双颊被打得通红,她抖着唇道:“你凭什么替我父亲管教我!我……”

她话还未说完,祁丹朱第三巴掌就扇了过去,祁丹朱动作干脆,让她措手不及。

魏沁雪不自觉后退一步,身体被打得踉跄了下,鞋底踩在滑石上,脚底一滑,来不及思考,身体就歪向了湖里。

她尖叫一声,瞬间张大了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两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的湖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