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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领路,请诸位进士偏殿等候,便关了门退到门外。偏殿内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话,过了有一盏茶功夫,才有人咳嗽,是刚才一直想咳却压着,此时压不住了,便用拳头抵在唇边,一连串的闷咳,像是连肺咳出来一般。

其他人见状,有的是投以关心目光,有的则是坐的远了些。

齐少扉上前,那人便咳低声解释说:“我、咳咳、我忍不住……咳咳……对不住打扰……咳咳……”

“手给我。”齐少扉道。

今年恩科中,榜首虽是不走动,参加宴会,但短短数日,凡是见过的齐榜首的,皆是信服,此时那位咳嗽的进士,还不懂何意,先听话把胳膊递了过去。

齐少扉两指把脉,说:“不碍事,你是风寒入体,不是邪风。”说完,将对方手掌顺开,掐点按压穴位。

“疼。”进士没忍住低声说,可疼完以后便是麻麻痒痒的,而他也不怎么咳嗽了,胸口的气也顺了许多。

如此惊奇。

“多谢齐进士。”

齐少扉:“客气。”

有这个小片段打岔,原先偏殿无人敢言语,此时就有人说了话——刚动静那般大,也没引的外头公公来劝诫,可见是能小声交谈的。

齐少扉回到座位时,还跟早上如厕放屁那位说:“别吃海鲜了,喝些黄米粥,少食番薯。”

这位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当即是拱手道谢。

齐进士怎么知道他这些日子很爱吃海鲜?

“齐兄会医?”有人来寒暄。

“懂一些。”

还有人感叹:“也不知何时出成绩。”

“这个快,左右就今日知晓了。”接话的这人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齐进士怕是没什么悬念,盖棺定论的事,就是我等……”

“齐进士,刚才的策论你是如何答得?”

反正都考完了,听听齐进士所书。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齐进士,齐少扉见大家想听,便想了下,竟是一字不落,开始背起刚才所书策论。

众人大惊,榜首竟然记得?

齐少扉说到一半就不想说了,他口干舌燥,也没喝水,这会有些想偷懒,便说:“……大概如此。”

“齐进士都记下了?”

“刚写的文章,诸位难道记不住自己所写的东西吗?”齐少扉莫名,这才多久过去,就忘了?

众人沉默:……

榜首不愧是榜首。有人还仔细回想刚才榜首所说策论内容,十分佩服艳羡,是对榜首之才,心服口服。

以齐兄之才,状元位置,应该是无悬念了。

……

正殿中。

圣上拿着前十成绩的进士卷子,是装着仔细看,但其实他不喜欢看这个,装模作样看了会,便去问太傅,“太傅你说如何?你看吧,朕眼睛有些疼。”

“圣上不舒服,可要请太医。”季广恩很是慈爱问。

吓得皇帝忙改口,“朕、朕现在好了,不疼了,不用叫太医,你快看看卷子吧。”

季广恩便接了卷子,只是说:“圣上主考官是温大人,按理该温大人先看的。”

“那你给他看吧。”皇帝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是很喜欢温如生。这是叔父手下的,有时候在朝堂上不给他颜面,要不是碍于叔父面子,他非得让侍卫按着温如生打板子。

还要脱裤子,让所有大臣都看着那种。

圣上在心底想。但是他不敢,今日叔父怎么在场?他说完了,偷偷看了眼叔父,叔父并没有生气,神色瞧不出来,那便是没问题了。

季广恩:……便只能交给温如生。

温如生接过后,面上笑眯眯说:“季大人还记得上下之分,本官欣慰啊。”

只是一句话,激的季广恩便脸黑如锅底。

大殿内,其他人当没听到里头话锋苗头,就是圣上也装着很忙,低头在玩手指头。季广恩黑脸,忍了忍,暂且不发作。

之后便是批卷定分,有先前会试成绩名单,殿试里其实名次差距不大,其他考官很快就给了成绩,现如今就是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取谁了。

“圣上,成绩定了。”

“定就定了——”皇帝说到这顿了下,“朕看看。”一边是给太傅打眼色,先前说的谁来着?

季广恩看了眼摄政王,对方在此,昨日所求之事也可以缓缓——之后即便是齐少扉做了状元,当了官,要是想告发善之,他也能从中周旋缓和的,没必要现在就辖制齐少扉的。

这般想着,季广恩本是要当无事发生,正欲含混过去,起料圣上高兴说:“朕想起来了,是姓齐是不是?齐、齐——”

“齐少扉圣上。”温如生笑着提醒圣上,“此子文采风流,乃是会试榜首,连中三元。”

圣上当即不耐烦说:“朕又不是想不来,要你说。”

“臣的不是,圣上怪罪。”温如生当即是赔罪。

圣上磨了磨牙,看了眼旁边叔父,这次又不能打温如生的板子了。便兴致缺缺,看向季太傅,“太傅昨日跟朕说的,朕都记着,这个齐少扉好是好,就是、就是心眼小。”

“哦?圣上怎会这般说?可是见过齐进士。”温如生明知故问道。

旁边季广恩略有些着急,忙找补说:“圣上,昨日臣说的是,齐少扉此人年轻不甚稳重——”

“对对,朕想起来了。”圣上见太傅提醒他,忙说:“太傅说了,这人要好好考校,要到朕的面前,太傅还说,这人若是不告发太傅的女婿,那就是好人,给他状元给他官做,若是还要攀扯太傅女婿,那就打板子。”

在场考官皆是一怔,诧异的看向季太傅。季太傅说过这般话?

季太傅有几分慌,忙说:“圣上,臣没这般讲,圣上是不是记错了。”

“分明就是你说的,太傅你是说朕记性不好吗?”皇帝不高兴了,昨日在他耳边唠叨了半天,他本来正在玩,太傅进来不能玩了,前头大道理说了许多,他听得头大,还说了一遍是不是这般,太傅可点头了。

今日却不认账。

温如生心里发笑,他们这位圣上最不喜一箩筐文绉绉的话,季广恩昨日肯定是‘婉转’着说了些,但圣上听不懂,也不愿意听暗示的话,要直来直往——

今日就好笑了。

“臣并非怪罪圣上,只是昨日臣说——”

“你就是怪朕意思,别以为朕听不出来!”圣上很烦别人把他当傻子,“找朕办事时说了一个多时辰,朕耳根子都磨出茧子了,现在你怕什么?不就是你家女婿打死了齐什么的书童,这有什么。”

圣上是天子,自小登基坐在皇位上,在宫里太后顺着,要打几个宫婢太监板子,便是动动嘴皮子,死了便是死了,也不会死在圣上跟前,让圣上害怕做噩梦。

因此皇帝对一个书童被打死了,那就跟他罚宫女太监打板子死了是一个道理,在他看来,这是小事情,微不足道,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更是说他说假话。

“季太傅你磨磨唧唧,下次来找朕,朕可不听了。”圣上不耐烦道。

殿内其他考官,皆是文官,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当年都是一甲之流,如今听此消息,面色变了变,看向了季太傅。

季太傅的女婿打死了人,季太傅怕齐少扉告发,竟是昨日进宫跟圣上求情,拿齐少扉的前途要挟?

这还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耿直不阿的季太傅,季大儒吗。

季广恩眼前一黑,是踉跄一步,差点栽倒过去,温如生扶住了,面上惊愕诧异,过了许久,缓缓开口:“季大人别急,你女婿犯了命案——”他还故意顿了顿。

“胡扯!”季广恩急忙抢先说。

摄政王看向圣上,皇帝一对上叔父目光便也急了,道:“真不是朕撒谎,昨日季太傅进宫找朕,念叨了许久,就是说的此事,朕可没有胡说,不信问问祥宝。”

这把祥宝太监也扯进来了。

祥宝噗通跪地,一五一十说了前情,是季太傅求助上门,季太傅说的是礼部侍郎杨淙大人,长文九年恩科时,失手不小心将齐少扉的书童推下假山,跌落而死的……

“善之是失手的。”

季广恩恨不得晕了避过去,可深知圣上性子,若是他晕了,让圣上再说下去,那便无可挽回了,当即只能硬着头皮,来不及多想什么,道:“圣上,善之当年年少,那假山之上逼仄,齐少扉的书童猖狂,仗着他主子神童之名,对善之出言不逊,动手之间善之才不小心推下去的,善之知错的。”

圣上一听,当即得意洋洋说:“看吧,朕就说了,那齐少扉是心眼小的,明明是他书童犯的错,还要诬告攀扯季太傅的女婿。”

在场众人沉默不语,此时就季太傅一面之词,倒像是仗着是圣上的太傅,颠倒黑白,硬给杨淙洗脱罪名。齐少扉十年寒窗苦读,一身才华,明明是昔日的苦主,如今还未见圣上,先在圣上面前落个小人印象。

之后官途便断送了。

季太傅也是读书人的,怎会不知这般做法会害的齐少扉如此,却还是做了。

众人想到此处,不寒而栗,再看季太傅没了以往的尊重。

有人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但看圣上不在意,信赖季太傅,再看季太傅哭的老泪纵横一副受苦模样,最终不知说些什么。也有人蹙着眉,求救似得看向温大人。

“温大人,这位齐少扉才华可定一甲,现如今……什么章程?”

温如生也是为难,“齐少扉的卷子本官看了,状元之才,只是——”他看向圣上,“圣上与季太傅有言在先,金口已开,还望圣上定夺。”

圣上定夺,那便是糊涂官司了。

“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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