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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直接跪倒在地:“臣不敢僭越!”

孟扬忍不住开口:“殿下……”

“孤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打断。”

隋衡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到霍城面前,垂眼,笑道:“霍统领不肯替孤献香,莫非是觉得孤这个太子,没有资格指使霍统领办事?”

他虽笑着,眼底沉沉寒意,已毫不加掩饰地往外释放。

霍城被压得心慌意乱,脊梁骨都挺不起来了。

隋衡还在笑:“若是误了吉时,霍统领可承担不起,统领就休要磨蹭了。”

旁边两个青狼营大将已面无表情抽出腰间刀。

霍城脑中空白片刻,终是极艰难地慢慢站起来,自隋衡手中接过祈福香,脚步略踉跄地踏上湿滑山道,一步步,往山顶走去。

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但一瞬间,雨声雷声,都从他耳边消失了。

孟扬变色,再也忍不住,冲出去,要高喊什么,便被捂住嘴,强行拖了下去。礼官们面面相觑,立在人群中的颜齐也怔然失色。

霍城还在踉跄地往上走,他高大健壮的身躯,不知是冻得还是被风吹得,竟轻轻颤抖起来。

三军沉默驻立。

不知情的部分礼官与监官还在面面相觑,猜疑着,揣测着。

直到轰隆隆一声巨响,将众人惊醒。

惊雷混着厉电当空劈下,直直落在那块象征着祥瑞的吉祥石上,碎石滚滚而落,霍城的身体也瞬间被雷电击中,灰飞烟灭,化为齑粉。

礼官愕然张大嘴,因极度惊惧,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隋衡眉眼冷厉而散漫扫过众人,面无表情道:“看来尔等推算的吉时,似乎也不那么吉利呀。”

站在前面的几名九大营将领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眼底同时划过一抹狠厉色,但他们还未来得及抽出腰间刀,如设想中一般振臂高呼,便被割断喉咙,气绝倒地。

血水混着雨水,将半壁山峰都染作血色。

玲珑塔灯火彻夜通明。

越来越多的文人士子都聚了过来,围观传说中的玲珑棋局。

小郎君一袭青衫,玉带飘扬,依旧神色淡然立在巨大棋盘下,在无数好奇揣测的目光中,一手执黑,一手执白,镇静落子。

主持一早听闻此事,欣喜不已,直接命沙弥将只有初一十五才亮起的灯火全部点燃了起来,亲自赶赴塔顶围观。

学子们议论纷纷。

“这世间,当真有人能布出玲珑局么?”

“听说古时两位手谈大师,花费了整整半年时间,不断切磋试错,才终于布出一张解无可解的玲珑残局,供后世挑战。但便是那两位大师自己,至死都没能破解他们自己布出的局,最终抱憾而死,并将棋谱也带进了棺木中。就算这楚言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可能只用一夜时间就布出玲珑棋局。”

不少人点头附和。

但也有人沉浸在那棋路越来越诡谲,厮杀越来越激烈的棋盘上,他们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应该如何走下一步,然而无论如何动黑子或白子,好像都会有破绽,都会面临绝境。

“这下一子,根本就无路可走了呀。”

然而学子话音刚落,便见那青衫秀骨的小郎君,手指轻扬,再度优雅地将手中白子落下。

“妙,妙啊!”

数名学子一起激动地起身赞叹。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江蕴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索性盘膝坐下,指挥十方替他落子。

又一个时辰过去,江蕴展袖起身,亲手落下最后一枚黑子,在众人惊艳震惊目光中,温雅笑道:“玲珑局已成,欢迎诸位来挑战,我打算给黑子白子各命一名,日后执棋者,皆须以棋名来进行手谈。”

主持亲自递上笔墨。

江蕴提笔,负袖而立,在棋盘左侧壁上代表黑棋的区域题下“天下”二字,在棋盘右侧壁上代表白棋的区域则题了“苍生”。

“天下对苍生。”

主持沉吟须臾,抚须而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学子们早就跃跃欲试,立刻蜂拥而上,争着与江蕴对弈。

江蕴坐在白棋位,做守擂者,所有挑战者则都坐在黑棋位。学子们排队应战,然而整整半个时辰过去,竟无一人能落下一子。

黑白棋胶着在一起,竟真像成了死局,黑子与白子保持着最微妙的平衡,黑子想要落在何处,似乎都会被白子吃掉,正如那棋子所寓意的“天下”与“苍生”一般。

越来越多的学子冒雨涌了过来。

十方怕他们挤着江蕴,不得不维持秩序,让所有人都排队按次序来,站远一些。

卯时三刻,巨大巍峨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有杂沓的马蹄声自街上飞掠而过。

塔内气氛越来越热烈,甚至不会手谈的名人名士都被吸引了过来,登塔作诗,围观盛况。

江蕴却忽然起身,越过众人,来到窗前,往塔下望去。

冷雨扑面,隋都城尽收眼底,街道上已经可见到来往穿行的百姓身影和袅袅烟火气息。

江蕴慢慢扬起嘴角,转身,想回到棋局时,才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风声猎猎,雨声潇潇,人群之外,一人玄衣玄甲,眼神灼热盛火,袍上血色斑斑,身上落满雨水,像从暗夜里冲出的孤狼,正张扬而热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