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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深吸一口气,道:“行,算我自作多情。”

语罢,撩袍站起,转身而去。

雍临正抱剑站在廊下,发愁世子爷和二爷的关系要如何缓和,突然见谢琅黑着脸从屋里出来,吓了一跳,忙问:“世子去哪里?”

谢琅没理他,直接让孟祥去牵马,而后喝令人打开府门,骑马出了门。

孟祥也一头雾水问雍临:“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马上就要宵禁了啊,难道殿前司有什么紧急公务么?”

雍临头皮发麻,也迅速吩咐亲兵去牵马,道:“别提了,世子爷身上还有伤呢。”

这一会儿一出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除了在国子学,卫瑾瑜在府中作息一向很准时,看了小半个时辰书,躺下睡了,第二日早晨醒来,发现身侧是空的,被褥也整齐摆放着,全然没有动过,才知谢琅竟一夜没回来。

卫瑾瑜以为对方去了书阁,也没在意。

等盥洗完,换好衣袍,推门出去,见孟祥一脸焦急徘徊在廊下,问清了原委,方诧异问:“他昨夜都不在府中?”

“是啊,自打亥时那会儿骑马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雍临跟着一道出去了,也没回来。”

“世子离开前,可与公子说什么了?”

卫瑾瑜还没说话,外面忽传来脚步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的肩宽腿长,身形优越,面色阴煞,是谢琅,后面并手并脚跟着雍临。

谢琅像是刚扎进河里游了一圈似的,一身束袖箭袍全部湿透,乌发滴滴答答滴着水,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湿脚印。

他也不看卫瑾瑜,径直回了屋。

“你和世子爷去哪儿了?”

孟祥拉住雍临问。

雍临有苦难言,道:“你还是问世子爷吧,我雍临的命也是命啊。” 总不能说世子爷不顾宵禁,跑去北里买醉,还一气点了三个小倌,明明说好了让人家伺候,结果刚给揉了个肩,便翻脸不认人,把人全赶了出去,接着便把自己泡在浴桶里,泡了一整夜要洗掉脂粉味吧。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祥不问也知道绝不会有好事,警告道:“你是世子近卫,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儿,要是在北郡,该挨罚了。”

卫瑾瑜在廊下站了片刻,转身挑起帘子进了屋,见谢琅顶着那身湿衣服,大马金刀坐在榻上,也不说话,便走过去问:“去哪儿了?”

谢琅抬头,慢悠悠问:“和你有关系么?”

“和我是没关系。”

卫瑾瑜闻着他身上冲天酒气和混在其中的腻人脂粉气,道:“可因为你的幼稚行为,阖府上下不得安宁,你的管家一早就过来问我情况,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幼稚。”

谢琅咀嚼着这个词,点头:“你说的不错,是幼稚。”

“行了,读你的书去吧,我没事。”

说完,他自起身,往浴房去了。

卫瑾瑜盯他身影消失,也懒得追问,先去公主府见了那批管事,恩威并施敲打一番,革掉两个懒怠懈事的杀鸡儆猴,又让管事们签署了新的雇佣协议后,便回了国子监。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

卫瑾瑜每日仍往返在授业堂与藏书阁之间,夜里过了亥时,照旧去找刘掌事要钥匙,去值房看书。唯一的不同,就是回归了吃糕点的日子,午膳再也没有到外面去过。

谢琅这个人,也仿佛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如果不是两人还背着一个徒有虚名的夫妻名分。

又过了几日,国子学大考成绩正式公布。

苏文卿以九科全甲的成绩,毫无意外再度摘得第一,魏惊春紧随其后,以八甲一乙成绩,位列第二,而第三名……则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次大考,竟出了两个八甲。”

没错,卫瑾瑜以八甲一乙,仅落后于魏惊春一题的成绩,斩获了第三名,霎时在国子学内掀起不小轩然大波。

谁也没想到,平日坐在最末一派,行事低调,看起来不声不响的那位卫氏嫡孙,竟有这等本事。

毕竟今年考入国子学的二百名学子,俱是各州府成绩拔尖者,一个传闻体弱,没有参加过乡试院试的世家子弟,能拿到名次就不错了,最后竟然打败了大部分人,一鸣惊人,怎能不令人吃惊震惊。

能入第三,便意味着可以拿到特赦名额。

杨清将经人誊抄过的那份卫瑾瑜的试卷单独呈至顾凌洲面前,道:“弟子已经让人再三核验过,确是那孩子的卷子不错。”

“这结果,委实出乎意料。”

顾凌洲将九科卷子挨着揽过,发现卫瑾瑜得了“乙”的科目并非最后一门策论,而是春秋科里的两道章句题。

他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

杨清问:“怎么?师父觉得这成绩有问题?”

顾凌洲摇头:“成绩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就他策论水平看,这两道章句题,不应该答错。”

杨清一笑:“学生们连考九科,就是思维再敏捷,记忆力再好,疲累也是难免的,一时失误或记错,也属正常。那位苏州解元魏惊春,若非时间不够,策论少了一句收尾,也是能得全甲的。”

顾凌洲合上卷面,吩咐:“告诉监正,把他写入今年特赦之列吧,文书也按规矩出具,写好后直接来找老夫盖印。”

杨清应下。

三日后,卫瑾瑜正式拿到由掌院签字盖印的特赦文书。

虽然活了两世,然这一刻,他方有了真真切切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感觉,散学后,卫瑾瑜照例抱着书箱去藏书阁看书。

经过那条长廊,走到一半时,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顿了下,停住步,慢慢转身去看,才发现是一个抱着花盆的莳花老翁。

“小公子又在用功呐。”

老翁经常在附近侍弄花草,已经很眼熟这个少年郎。

见对方突然回头,憨厚一笑,行礼打招呼。

卫瑾瑜笑了笑,朝他点头致意,作为回礼,便继续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往藏书阁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