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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怎么玩儿蛇去。”

裘英看他真背着手走开,神色凝重了些,叫来雍临问:“世子爷最近又结交了什么新朋友么?”

雍临说没。

裘英:“那左一个毒蛇,右一个毒蛇,说谁呢?”

雍临叹口气。

无端想起昨夜国子学门口,他家世子强把那卫氏嫡孙丢进马车里的情形,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昨夜回到府里,世子爷冲了三大桶凉水。

但他不敢乱说,只能攒着眉头,同裘英一同发愁。

裘英也吃不下去了,正色道:“世子爷少年心性,若真交友不慎,误入歧途,便是你我的罪过,你身为近卫,紧盯着些,若发现什么端倪,立刻告知我。”

雍临囫囵应下,面无表情想,交友不慎不至于,只是,情况恐怕比交友不慎还要复杂麻烦很多。

生米多半已经煮成熟饭。

世子爷床上的事,谁敢管。

**

连续几日,卫瑾瑜都是早出晚归,谢琅有时睡得早,都看不到他人影,要不是夜里睡得轻,能察觉到对方轻手轻脚越过他爬上床,再很轻地钻到被窝里的动作,以及帐内迟缓漫起的草木清香,几乎都要怀疑人没回来过夜。

如今殿前司两名副帅已经唯谢琅马首是瞻,平日见了谢琅这个殿帅,都如老鼠见到猫,恨不得躲着走。谢琅自到殿前司,恩威并施,重整军规,既以雷霆手段立了几次威,震慑全司,也顶着当裤子风险,豪阔出手,请司内兄弟连吃了几顿好酒。

短短数日,便将三万玄虎卫收拾得服服帖帖。

谁都知道,这北境小侯爷,是个表面混不吝,实则心黑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你敢跟他玩儿阴的,他能比你更损更阴。

吃了几次大亏后,原本撺掇闹事的那些世家子弟也都消停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日谢琅刚走到值房门口,就听副帅王斌在问另一名副帅吴韬:“眼睛怎么肿成这样,磕着了?”

吴韬叹口气:“别提了,被那娘们儿给打的。”

谢琅一下停住脚。

就听王斌倒吸口凉气:“那姚氏女竟如此凶悍,你怎么也不知道躲躲?”

吴氏一族在上京城实力只能排到中等之列,吴韬能入殿前司做副帅,全因攀高枝娶了上京大族姚氏一庶女。虽是庶女,却比很多小族嫡女都尊贵,脾气也出了名的凶悍。

“怎么躲,今日没让我跪着举灯台,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王斌是王氏大族子弟,听得满脸同情。

“这……老兄你夫纲也忒不振了。”

吴韬道:“也怪我吃酒回去太晚,她嫌我身上酒味太重,熏着她了,重洗了三回,都不肯让我上床。”

王斌看着他红肿的眼角,忍不住说:“那你就先别上呗,大丈夫忍一步海阔天空,直接在书房凑活一夜不得了,何苦受这份罪。”

“你没成婚,自然不懂。”

吴韬摸着眼角,嘿嘿一笑。

“那种事,忍不住的。”

说完,忽觉一道阴影笼下,谢琅一身绯色蟒服,寒眉冷目,负袖走了进来。

吴韬王斌二人立刻吓得站起身,规规矩矩行过礼,就想慢慢退下。

“站住。”

谢琅开口。

两人立刻绷直身体站正。

“统领请吩咐。”

谢琅在主位坐了,视线一扫,果见吴韬眼角肿了好大一块青紫淤痕,对比之下,忽然觉得自己肩上那块也没那么惨了。

垂目转动扳指片刻,问:“你刚刚说,什么事忍不住?”

吴韬听了这话,想到上回险些失去的男人重要物件,两条腿本能一软,险些没直接跪下去。

他哆嗦着回:“没、没什么忍不住。”

谢琅目光凉凉掠下。

“那你是怎么把人哄好的?”

“……”

吴韬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想到这种隐秘之事,都能被上峰大人当场窥破,脸一白,当即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就、就那样哄。”

“怎样哄?”

“就……”吴韬涨红了脸:“就床上那点事呗。”

话说到这地步,倒也没那么拘束了,吴韬索性道:“夫妻嘛,哪个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内子虽彪悍了些,但……对于属下那方面的本事,素来还算满意,属下只要比平日更温存体贴持久些,自然很快将她哄开心。”

谢琅便是再没经验,也听出些意思了。

吴韬素来机灵,见谢琅若有所思,没应声,隐约品出点意思,小心翼翼问:“莫非统领大人……和属下有一样的困扰?”

他娶得是彪悍的姚氏女。

统领大人寒门军侯之子,娶得却是上京最煊赫大族卫氏嫡孙。

姚氏的庶女都凶悍如虎,尊贵的卫氏嫡孙,可想而知。何况那位嫡孙还是被太后捧在心尖上的。

统领大人,可不和他境遇一模一样么?

甚至比他更惨。

吴韬怀着同情,更进一步打探:“可是夫人和殿帅发生口角了?”

“他?”

谢琅扣着圈椅扶手,神色冷漠。

“他平日在本帅跟前伏低做小,话都不敢多说半句,让往东不敢往西,你当本帅和你一样没出息?”

吴韬大为震撼,目露崇敬。

看起来十分想冒死向上峰大人请教一下御妻之道。

谢琅已一摆手:“下去吧。”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恭谨行礼,一溜烟退下了。

谢琅靠回椅背,皱了下眉。

刚刚胳膊一动,又扯着肩上牙印了。

真疼。

监正顶着两眼乌青,匆匆净了个面,连早膳都没有吃,便奔至国子监大门口迎接一早过来巡视的顾凌洲。

“阁老今日要出城巡视京营,没空过来,特意赶在出发前,提前过来看看。”

随行的大弟子杨清同监正道。

监正恭谨应是。

一边引着顾凌洲往内走,一边道:“还有半个时辰,学生们才开始上早课,眼下大部分正在赶来的路上。”

顾凌洲点头,问了问今日课业安排和学生出勤学习情况,最后重点嘱咐:“后日便是经筵日,经筵堂那边,可准备妥当?”

监正便知,这位阁老不辞辛苦特意过来一趟,多半为了此事,忙道:“回阁老,一切已准备妥当,北镇抚和殿前司今日便会提前派驻锦衣卫和玄虎卫过来,保障圣驾安全。”

“从今日起,所有外来人员,外来物品,便都不要入监了,学生们和监中人员进出,也必须持玉牌和腰牌。”

“是。”

“还有经筵堂那边……”

顾凌洲正说着,路过藏书阁,不意又看到书阁深处亮着的一点烛火。

他不免再次停住脚,打量过去。

在熹微晨光下,终于更加清晰地看清了那展袖端坐的少年郎的眉眼。

“怎么又是他?”

杨清同样露出诧异色。

问监正:“他晚上是直接在藏书阁过夜么?”

监正忙俯身答:“不,藏书阁并不准学生留宿,他是早上监门开了之后才过来的,只是过来比较早,回去比较晚。”

“只他自己,没有仆从跟随?”

“是。”

监正每日都会事无巨细了解监中情况,自然听藏书阁的管事说起过卫瑾瑜的情况。

虽然连监正本人也很纳闷,这位卫氏嫡孙,为何竟如此努力用功,且永远是一身颜色素淡的绸袍,从不带一个仆从,据说饭食也仅是几块糕点,简直半点都不像世家大族子弟。

杨清笑道:“倒是有意思。”

又同师父顾凌洲道:“依弟子看,也许,国子监也应因时制宜,适当地改一改规定,适当给学生提供留宿机会。”

见顾凌洲不说话,杨清又问:“师父觉得此子如何?”

顾凌洲缓缓收回视线。

目光凌厉反问:“卫氏子,你觉得如何?”

杨清倒不敢轻易开口了。

顾凌洲已抬步往前走,冷冷留下句:“若有必要,本辅的值房,可提供给需要的学子留宿。”

监正才意识到这是给自己说的,忙恭敬应是。

**

谢琅带着人到国子监时,锦衣卫已经提前一步,将整个经筵堂铁桶一般守了起来。

谢琅要进去,被两名锦衣卫挡住去路。

“世子见谅,我们指挥使大人吩咐,自今日起,除了挂着北镇抚腰牌的,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经筵堂。”

言外之意,就是把殿前司排除在经筵堂之外了。

吴韬跟在谢琅后面,闻言大怒:“圣上命殿前司与北镇抚一道负责此次经筵安防,你们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殿前司与北镇抚同属天子近卫,背地里免不了互相较劲摩擦,由于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是天盛帝亲手提拔起来,两衙之间,天盛帝明显更倚重北镇抚,无论私底下还是一起共事,北镇抚都处处压着殿前司一头,若不然,黄纯也不会公然把殿前司当自己私卫使唤。

可吴韬万万没料到,北镇抚敢嚣张霸道到如此地步。

谢琅抬手止住他。

“怎么说话呢,指挥使大人如此安排,定然有指挥使大人的道理,这偌大的国子监,又不是只有经筵堂一个地方。北镇抚的兄弟们既然替咱们把最重最要紧的活儿揽了,咱们殿前司多在外围上点心就是了。”

说话间,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一身玄色蟒服,从堂内步了出来。他右侧面上有一道长疤,从右侧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颌,如一条丑陋的蛇趴伏在面上,是某次狩猎中,为救皇帝被猛虎利爪所伤。因为这道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章氏庶子,用半年时间坐上了正三品北镇抚指挥使的位置。

这是谢琅重生以来,第一次和这位天子鹰爪当面打交道。

但谢琅对这人一点不陌生。

甚至还有点熟。

上一世,谢氏被诬谋反,让他在昭狱那间“黑屋子”里生不如死,尝遍酷刑,像猪狗一样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便是此人。害二叔承受不住酷刑折磨,咬舌自尽的,也是此人。历时三个月的结案过程,昭狱里日日都回荡着谢氏族人的凄惨叫声。

谢氏满门血债,他第一个就是向此人讨的。

谢氏全族一千余人死在昭狱里,他找了军中最好的刀斧手,剐了此人一千刀,一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