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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四人还是第一次住黑店, 住了两天便感觉到这店果然黑得不同凡响。

餐食饮水贵得仿佛在生吃银子,灯油炭火贵得仿佛在生烧金子。即便是大漠里物资匮乏,也断不该有这样的价格。

撇开这些不说, 这店家若只是贪钱也就罢了, 至少交够了钱就能早日进入鬼市。但情况并非如此, 客栈老板老板娘只顾贪财, 然而他们的女儿,鬼市哨子秋娘又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姑娘样貌清秀,双眉如上弦之月,双目如水中扁舟,五官小巧。本是好看的长相,然而不知怎的, 年纪轻轻竟浑身散发出暮气沉沉的氛围。

她平日里谁也不爱搭理, 但自有一套标准。谁讨得她开心了她就先把谁送进鬼市, 谁一句话惹她不顺意了,她便要她爹娘把银子退给人家,叫他们打道回府。

从她爹娘手里把银子抠出来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为这事叶悯微他们已经好几次目睹老板当着客人的面冲秋娘大发脾气,叫她不要使性子, 收钱办事。

秋娘只是举着烟杆, 在她爹暴跳如雷搬出一堆不肖之女不听老子爹的话要下地狱之类的诅咒之后,朝她爹脸上吐了一口烟,淡淡道:“我下地狱, 你们就得在人间做穷光蛋。你收了钱, 自己送去啊。”

她爹跳起来被她娘死死拦住,秋娘只是转过头晃悠悠地离开了。

谢玉珠小声对叶悯微与温辞说:“好家伙, 这一身反骨比我还硬呢。”

大堂满座的客人每每目睹此情形,除了惨遭拒绝的客人们气得跳脚, 其余没谁上去掺和的。

如今要去鬼市的人太多,各地的入口都吃紧,现在得罪了秋娘怕是来不及找别处了。

正在客人们绞尽脑汁揣摩秋娘的标准,想讨她欢心时,叶悯微却另辟蹊径。在住店三天后的晌午,她穿上长袍,戴好兜帽面巾,牵着骆驼出门去了。

即便还未到夏天,白日里大漠中也是热浪滚滚,除了骆驼商队外少见人烟。黄沙漫天之间,天地中叶悯微与她的骆驼如同两粒芝麻。

叶悯微戴上视石,走走停停,时而环顾四周模样差不多的沙丘,时而蹲下来在沙地里写写画画,视石上蓝光跳跃。

最后她望向大漠深处的某个方向,喃喃道:“在那里。”

言罢叶悯微便骑上骆驼,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个方向行进。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视野尽头果然渐渐出现一片绿洲,胡杨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蓝天黄土中格外显眼。

再走进了才能看清,这居然是被胡杨树林所笼罩的一座荒镇。

不知为何这座镇子已经被废弃,人去楼空,在风沙侵袭下只剩些断壁残垣,倒塌的墙壁中穿出树苗,砖头里长出梭梭草。

叶悯微从骆驼上跳下来,把它拴在树上,靴子踏过碎砖与荒草,独自走进这被胡杨树笼罩的荒镇之中。

这古怪的荒镇让人瘆得慌,叶悯微却并不害怕。

“确实在这里。”

她低声说道,边说便解开腰间的乾坤袋拿出苍晶。

叶悯微把苍晶扔到地里兼而撒下树籽,万象森罗运转,树籽扎根将苍晶卷入地底,她的脚步走过去,然后又退回来。

那树苗竟长出一点儿就枯死了,根须没能将苍晶推入它该在的位置。

叶悯微蹲下来瞧着枯树,若有所思:“土地太贫瘠,种不活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荒镇中竟然冷不丁响起人声,仿佛孤魂野鬼说话一样,一时有些吓人。

叶悯微抬起头去,离她不远的胡杨树上坐着一个姑娘,头戴斗笠,抱着烟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正是那鬼市的哨子秋娘。

问话声在断壁残垣中回荡,逐渐平息。叶悯微仰头与秋娘对视片刻,指着枯死的树苗,诚实道:“我在种树。”

秋娘晃着腿,腰间铜钱串哗啦作响,她不咸不淡道:“是吗?”

自然不全是。

叶悯微来到这里,是来寻找鬼市入口的。

这几日每当秋娘去送客时,她便以视石观察周边的灵场波动,几番测算下,推算入口应该正在此处。此刻她正准备埋下苍晶,算出入口的具体位置。

然而苍晶还没埋好,她就一下子被秋娘抓个正着。

秋娘却没戳破叶悯微,她凝视叶悯微片刻,便低眸将那烟杆上的烟锅头在树枝上磕磕,清出余灰。

她漫不经心道:“土壤不同草木便各异,想在这里种东西可不容易。”

“但是这里长出了很多树。”

“这里的树是我种的。”

叶悯微问道:“那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种东西。”

大约是没见过这么听不懂弦外之音又得寸进尺的人,秋娘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叶悯微,挑眉道:“你让我,教你?”

叶悯微站起身来,笃定地点点头。

秋娘吐出烟雾,从胡杨树上跳下来,一步步走近叶悯微,道:“你想种什么?”

叶悯微瞧了一眼那枯死的树苗,说道:“什么能活就种什么,当然,最好是辣椒。”

秋娘尚未对此做出回应,却听见有骆驼奔跑声由远而近,蹄声急促,叶悯微与秋娘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不速之客——不速之骆驼从大漠中朝此地奔来,背上还趴着个晕倒的人,直冲到叶悯微的骆驼旁才停下脚步。两只骆驼互相叫了两声,仿佛在交流方才的遭遇。

“苍术?”叶悯微惊诧道。

秋娘走近那骆驼背上的人,低头端详了一阵,拿烟杆挑起苍术布满伤痕的手臂,说道:“他被蛇咬了。”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这荒镇果然又迎来了新访客。

谢玉珠气喘吁吁地踏入这个镇子,继而狐疑地环顾四周。

镇子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从那些掉落的门扉往里看,却能见到各种零碎的家当。仿佛这里的人并非离开,而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似的。

谢玉珠心有戚戚,恰在此时刮起了风,荒镇中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黄。她小心地一点点前行,却好像在昏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街道边的粗壮胡杨树上,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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