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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笑不得:“扯谎不打草稿。”

但他这一回没有逞强。

“你别耽误复习,要是忙不过来,我再去找一个护工就行。”

他又对小吴说:“我知道乔南期给你的报酬不低,但我自己这边单独算,我一会给你转账,不准拒收。”

小吴连忙点头:“谢谢赵先生!”

他没有他们先生那般“色令智昏”,总是慌乱中顾不得赵嵘的其它意思。他听着,竟然从赵嵘这话里听出了些把他当成自家员工的意思。

——“单独算”。

如果不是自家人,何必强调一句“单独算”?

小吴欣喜之后便被这话砸懵了,刚巧赵嵘下句便是:“你是不是有乔南期家的钥匙?我有事情找他,他电话关机——应该是在开会。我想直接去他家等他。”

这哪还能拒绝?

他们先生盼星星盼月亮都只为守在身边的人,主动提出要去家里等。

小吴下一刻就把钥匙交到了赵嵘手上,通知都没通知他们先生一声,沾沾自喜地把他们先生免费给卖了。

离开医院前,梁有君问了赵嵘一句:“老板,你这是想清楚了?”

“怎么,又想八卦?”

“那倒不是,我就觉得还挺……唉我说不上来。我也算这方面老手了,就是想问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梁有君小声说,“你是看不上别人了,所以和乔大少凑合过,还是真的又心动了?”

赵嵘抬脚,踹了他脚后跟一下:“你这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梁有君嬉皮笑脸地溜了。

徐信接赵嵘去乔南期家的路上,赵嵘又想起梁有君这个问题。

他看着车窗外景色飞快倒退,像是眼睛能听得到的风声,呼呼而过,快速拨动他的心弦。

什么想法都有,却不乱,反而清楚得很。

凑合?

怎么可能是凑合呢。

离开乔南期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都走到这一步了,赵嵘从来不怕什么孑然一身。

也正是因为走到这一步了,他才瞧见,岁月的刀把本该一样的他们分别雕刻成了天差地别的样子。可他迈过了荆棘,越过了险峻,蹚过了急流,转身看那个追着他而来的人,他居然在一点一滴中不经意地发现,这人和他一道脱下伤痕累累的外壳,居然仍旧和当初一样。

仔细回想,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除了和他血脉相连的赵茗,他终究和这里所有人有一层隔阂。

可乔南期不一样。

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便对这个名字格外熟悉,天然便更信任、更容易对拥有这个名字的那个人敞开心扉。

其实是乔南期给他带来了另一种选择。

如果少年时没有遇到乔南期,他其实也根本不会喜欢上别人。

所幸。

徐信缓缓在乔南期家门前停下,赵嵘第一次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这离自己家不过隔着两条街的别墅,无奈地笑了笑。

他下车时,徐信突然问他:“明早来接你?”

“……”赵嵘瞬间明白过来徐信什么意思,“徐哥,你怎么被有君带坏了?”

徐信哈哈大笑着踩动油门,走了。

赵嵘拿着钥匙,踏着轻风走到门前,想着乔南期回来后,他要怎么和这人说。

没成想,一打开门,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了一下他的脚脖子。

他低头,那毛色花纹对他而言分外熟悉的大胖猫正蹭着他的脚踝,显然还认得他,绕着他的脚就开始磨蹭。

门内的柜子上又跃下一只他熟悉的猫,无声地踮着脚,缓步走到他面前。

-

乔南期今天实在是忙得很。

乔家在竹溪的产业彻底开始发展,正值势头正猛的适合,他的会从头到尾没有停过。

等到总算能喘口气了,已然是深夜。

他想着赶紧回家收拾一下自己就去医院找赵嵘,手机没电了他也只是插在车上充电,没花时间去看,直接在车上闭眼假寐着休息了一会,风风火火便到了家。

刚拿着手机下车,他便愣了愣。

窗户亮着。

独栋的别墅外头绕着些路灯,却远不及屋内散出的灯明亮,像是能指引人回家的路。

乔南期脚步轻顿。

小吴在?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他们忙起来经常跑来跑去,乔南期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抬脚走到门前。

门没有锁,根本不需要感应钥匙,转动门把便开了。

他浑身沾染着疲倦,已经准备好问小吴有什么事,岂料刚一进门,目光便落在了亮堂的客厅里。

青年穿着一声宽松的深蓝色毛衣,正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低着头,怀里抱着只四脚朝天的胖猫。

他正笑着,挠着这猫的下巴处。这猫和他熟悉得很,一点不怕生,蹭着他的手就黏上去。

听见乔南期回来的声音,赵嵘抬起头,笑容在那一刻收敛了起来。

乔南期脚步一顿。

面前的一切太过意外,却又太过清晰。

他看着赵嵘怀里的猫,没时间思考赵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便知道赵嵘发现了什么。

赵嵘将手中的猫推开。

那猫没人粘了,不满地喊了几声,赵嵘却没管它,站起身来朝乔南期走来。

“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他轻声问。

几只小猫浑然不知它们就是罪证,有的在一旁趴着,有的已经跑来乔南期脚下撒欢。

“没有了,”乔南期的目光从这群小祖宗身上移开,见赵嵘板着一张脸,这一回认错态度迅速且良好,“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赵嵘刻意冷着脸,差点没被这人丝毫不挣扎的回应逼出笑来。

他故作严肃地说:“我今天来的路上,一直想要怎么和你说。”

乔南期浑身一僵,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一瞬间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半个月前赵嵘那句“活该”此刻还萦绕在他耳侧,此时又来了这么没头没尾,却像是有什么十分严重的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他顿时有些紧张,生怕赵嵘又对他说什么拒绝或者让他离开之类的话。

下一刻,赵嵘的举动让乔南期一颗心都沉了下来。

赵嵘伸出手,从他手中拿过他的手机,问他:“密码多少?”

乔南期无措间,仍然无法拒绝赵嵘的询问,报了一串数字给他。

赵嵘当着他的面打开他的手机屏幕,又打开了他的手机通讯录。

随后,乔南期眼睁睁地看着赵嵘从中翻出了那备注着赵嵘名字的电话,不疾不徐地删了那号码。

他曾经被赵嵘拉黑过,见状,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赵嵘要断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赵嵘!”他下意识想要制止,可话音未落,赵嵘的号码便从他手机里删除了。

而做出这件事的人面色不变,双眸还润上了一些笑意。

赵嵘将手机直接扔进乔南期风衣的兜里,这才接着说:“但我刚才坐在你家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就这样吧,我当初追着你跑的时候,对你的号码倒背如流,而且怎么着我也在你身上耗了一年多,现在……才半年多吧?”

在乔南期惴惴不安的视线中,赵嵘转身,竟然就这样绕开他,走了出去。

乔南期抬手便想拉住赵嵘。

可他还未抓着赵嵘的手臂,却又知道赵嵘不喜欢他这样。他立刻收回了手,只能听着赵嵘脚步声走远,关门声响起,整个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几只围着他转的猫。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心情不断下坠着。

他满脑子都是赵嵘把他存的电话号码都给删了,说出来的话又意味不明,像极了想赶他离开。

怎么会突然这样?

前些时日……前些时日明明已经峰回路转,赵嵘不再反感他在一旁待着,怎么会突然这样做?

他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吗?

他就这样站着,心中思绪纷飞,好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可就在脚边的猫因为太饿撞了撞他脚踝时,他突然从方才不断回想的赵嵘说的那番话中,读出了另一种意思。

——“我当初追着你跑的时候,对你的号码倒背如流。”

——“而且怎么着我也在你身上耗了一年多,现在……才半年多吧?”

倘若这删除电话号码的目的不是为了远离他,而是为了……为了让他背下来……

这另一种想法对乔南期而言无异于柳暗花明,不可置信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存在的。

他赶忙打开手机,点开了社交软件,一眼便瞧见他置顶的和赵嵘的聊天框。

他仍然能看到赵嵘的账号的所有信息——赵嵘井没有删了他。

他点进聊天框,犹豫了片刻,虔诚而专注地打下了普普通通的“晚安”两个字发了出去。

井且做好了苦等一夜的准备。

片刻。

聊天框里立刻弹出了新的消息。

——“晚安。”

屋外星夜高悬,皎月飘于云山,散出淡淡的明光,映衬出无边星河。

轻风扫过枝桠,带着空气中的潮湿,点落第一缕盎然。

初春终于来了。

-

半年后。

杨城。

大学礼堂里,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若是从后头往前扫去,男男女女都有,各个身上都带着朝气,显然是二十岁上下的大学生。

他们抬着头,望着礼堂最前面,在投影面前侃侃而谈的青年。有的似乎在认真听着内容,有的手上握着的专业书都显然不是经济方向的,听得昏昏欲睡,却仍然抬头看着,也不知是在听演讲还是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