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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让他们犹如云泥般隔开,却又让他们如风雨般相会。

在等待追兵到来的半刻钟,严从铮的视线一直停在叶娇脸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同她说这么多的话,最后一次觊觎她,渴望得到她。

今日之后,他对她将只有感激和尊重。

因为对她的亏欠,因为对李策的心折,也因为回忆起往昔时光时,猝不及防的满足。

他与她无法共白头,李策也永远不能与十四岁时的她游湖戏水。

够了,足够了。

原来上天早就恩赐过他,只是他忘记了。

他静静地看着叶娇,直到听到脚步声,听到卫士喊:“在这里!他们要乘船逃跑!”

箭射过来,严从铮挥刀格挡。卫士扑过来,叶娇已划动船桨。

然而她会凫水,划船却不快,终于被游来的卫士掀翻了船。

众人跌入水中,却仍在厮打。

李北辰不会凫水,浮浮沉沉间大喊救命。

严从铮护着他,叶娇被一个举刀的卫士拦住,岸边仍有人放箭。

天色微亮,水面散开红色的血,叶娇听到李北辰的惨叫,她转过身,见一个卫士偷袭,长刀划破了李北辰的眼睛。

严从铮勉力推举着李北辰,更多的卫士围上来。

“放手!”叶娇道。

严从铮毫不犹豫,松开了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湖水没过李北辰的头顶,留下一串气泡。

严从铮下潜入水,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再浮出水面时,叶娇已不知去向。

晨曦未能穿透幽深的湖水,湖底漆黑一片,严从铮向远处游去。

他曾经想要带着李北辰亡命天涯,但李策和叶娇显然有更好的安排。

那便信任她。

把自己活下去的支撑和信仰交给她,也交给李策。

他输得心服口服。

输得释然放手。

劫狱的警讯传入宫中时,皇帝正在立政殿休息。

偶尔总要来皇后宫中一夜的,免得御史说他偏爱妃妾,与中宫离心。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皇帝心神大乱,许久才喘匀了气。

“是谁?”他问道。

大理寺官员隔着殿门禀告。

“还不知道是谁,有人说是严大人,只是夜深,看不真切。”

“严从铮?”皇帝道,“你不是说他们有火药?我大唐的火药,是谁都能用的吗?”

“这个……”高福在殿外开口道,“回禀圣上,劫狱前不久,有人火烧严府,听说严大人受了伤,差人在宫门外求医。”

受了伤,求医,那怎么还去劫狱?

“派御医去了吗?”皇帝语气关切。

高福有些讪讪道:“这个,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皇帝不悦道,“京都治疗烧伤最好的大夫,就在宫里。不让他们救人,难道朕白养着他们吗?”

高福连声称是。

被吵醒的皇后披散着头发,为皇帝送来热茶。皇帝抿了一口,想起了什么,道:“让太子去,今日无论是劫狱还是出逃的囚犯,一律格杀,不必再来报了。”

说到这里,皇帝眉心蹙起,抬手按住了胸口。

李琛的那个孩子,也逃了吗?

他曾经跟着李琛觐见,见李琛为自己揉脚,乖巧地说自己长大了也要伺候皇爷爷。

那孩子有一双清亮湿润的眼睛。

皇帝迟疑着,沉声道:“叫上楚王,让他一起去吧。”

官员应着,却还没有走。

“还有别的事?”皇帝问。

“回禀圣上,”那官员道,“今夜追击囚犯,我部卫士匆忙之间,把一辆马车赶到御沟里去了。”

这种小事还需要请罪吗?

皇帝有些不耐烦。

官员补充道:“那是……赵王府的马车。”

皇帝抬眼,皇后惊道:“车里有谁?赵王出去了?”

“不是赵王殿下,”官员道,“微臣没有亲见,只听说一位妇人在车里哭,像是赵王妃,一位站在车顶骂,身穿红衣,说要白武候长滚过去,微臣猜,是……”

“她称‘白武候长’?”皇帝问。

“她称‘白羡鱼’。”官员回答。

“不用猜了,”皇帝道,“是楚王妃。”

也就楚王妃,曾经做过武候长,飞扬跋扈,敢让白羡鱼滚过去。

……

注:根据考古发掘和史料记载,朱雀大道旁边的排水沟,宽约三米三,深两米多,马车的确能掉进去。大唐长安下雨天一定不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