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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崇古心说,你看?我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难道我还能上?去晃他几下不成?

他就当是没瞧见?颍川侯世子那过于殷切的眼神。

场面?就这么?寂静下去了。

寂静。

寂静。

还是寂静。

到最后,还是曾元直暗叹口气,站了出来:“陛下,方才太常寺卿所?请,颇为合理……”

颍川侯世子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这个外甥一眼。

“啊。”圣上?回过神来,好像大梦初醒似的动?了动?眼珠,紧接着一伸手?,旁边内侍便默不作声地递了茶过去。

他从容地啜了口,继而徐徐道:“关于这个问?题啊,从前其实?也没有先例,这样吧……”

圣上?看?向杜崇古,语气和蔼,吩咐道:“你们?太常寺内部先开个会,好好研讨一下,事情呢,又牵涉到皇女和颍川侯府,也记得去这两家,让他们?开张条子,去相?关衙门?盖个章,有空的话约个时间,大家坐下来谈一谈。等有个结果,再递到政事堂那边去……”

杜崇古:“……”

颍川侯世子:“……”

乔翎都忍不住跟邢国公蛐蛐:“他真是好滑头啊……”

邢国公也小?声说:“……是很滑头。”

官场也好,职场也罢,没说不同意,但是又故意卡人?流程,这就是不同意啊!

转而再一想,其实?倒也不难理解。

二公主被褫夺封号,是因为她做了错事被抓个正着。

所?以圣上?惩处了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二公主与二驸马站到对立面?的时候,圣上?会帮助二驸马!

再桀骜不驯的孩子,那也是自己的骨肉。

屎壳郎还觉得自己的孩子香呢!

嘴上?没有拒绝,但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其实?就等同于是拒绝了。

之于二公主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微妙的庇护。

朝会进行到这里,也算是接近尾声,乔翎原想着如先前一般离开,不曾想却又在殿中侍御史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心头一个咯噔,心想:我今天可没有干坏事噢!

然后很快,殿中侍御史又接连喊了其余几个人?的名字。

有认识的,譬如说太叔洪、曾元直,乃至于薛中道。

也有不认识的,加起来也有五六个。

乔翎心说:好像也不是坏事?

太叔洪过来叫她,笑着说:“是好事。这个月的考核要结束了,考核成绩优异的才会被留下。”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们?京兆府有两个人?被留下了,优胜衙门?估计就是我们?的了!”

的确是好事哎!

乔翎有点高兴:“这个优胜衙门?又是什么??”

太叔洪笑眯眯地同她解释:“每个月都会有优胜衙门?评选,做事最多、考核最好的那个能得到流动?红旗,除此之外——衙门?里的上?下官员都可以领双倍的俸禄,再加两天带薪休假!”

可以多领一个月的俸禄,还可以多两天带薪休假!

乔翎大为惊喜:“真不错!”

又问?:“有没有最差衙门?评选?”

太叔洪点点头:“有啊。”

乔翎忍不住“哎——”了一声:“那他们?会被扣钱吗?”

太叔洪循循善诱:“你不如再来想一想,优胜衙门?多领的那一个月俸禄是从哪儿来的?”

乔翎:“……”

这就有点地狱了……

太叔洪见?状哈哈一笑:“骗你的,哪儿能真的这么?干?”

上?官也就罢了,衙门?里边的低级官员,乃至于小?吏,是真的要靠俸禄开糊口的,贸然停一个月俸禄,说不定真能断炊,会饿死人?的。

他神色严肃一点,说:“不会扣最差衙门?的俸禄,但是会在主官和佐官的档案里记一笔,年末吏部评选的时候也会视情况来斟酌的……”

这话还没说完,太叔洪的视线就挪开了,跟着最前边一人?流转:“又是他头一个被叫进去了啊。”

乔翎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略微有些讶然,想了想,又觉得没毛病。

头一个被叫过去面?圣的,是曾元直。

曾元直叫两个内侍领着,一路往偏殿的御书房去了。

这也是素日里圣上?接见?亲近臣子的地方。

他并不是头一次过来,路径自然娴熟,一路过去,迈进门?槛之后,便见?圣上?靠在太师椅上?吃杨梅沙冰,书案右手?边是一尺多高的奏疏堆积。

看?他来了,就示意大监:“给他也端一碗过来。”

大监应了声,内侍很快便盛了送来。

外边天气严寒,但架不住殿内地龙烧得旺盛,不像是寒冬,倒有点初夏的意思了,平白叫人?燥热得慌。

曾元直谢了恩,落座之后碗端在手?里,犹豫几瞬,终于再站起身:“陛下,臣有事启奏……”

圣上?吃了一口碎冰,说:“等朕说完,你再说也不迟。”

曾元直顿了顿,应声道:“是。”

圣上?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又吃一口冰甜水,继而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朕打算让颍川侯立你为世孙。”

曾元直脸色微变,马上?又要起身。

圣上?觑了他一眼,抛出了自己的意思:“别这么?自作多情,朕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

“颍川侯府是高皇帝所?立的十二家侯府之一,朕需要一个清醒明智的人?,去做侯府的主人?。”

这句话说完,他短暂缄默了片刻,忽的笑了一下,仿佛意有所?指似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蠢货具体会做什么?蠢事。”

与其来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蠢货拖后腿,还不如让蠢货早点死了来得干净!

“这件事情,朕会使人?去跟颍川侯讲的,你就不要管了,”圣上?往嘴里边送了颗杨梅,继而若无其事地问?了出来:“哦,对了,你方才想跟朕说什么?来着?”

曾元直:“……”

臣想说的都已经被陛下堵回来了,臣还能说什么??

曾元直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手?里边剔透的琉璃碗和其中鲜红色的汤汁上?。

略经思忖之后,他很敏锐地道:“陛下,您是有预感,或者很明确地知道了某些讯息,知道再过不久,神都城里可能会有一场大变吗?”

圣上?讶然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曾元直轻叹口气,道:“不然您为什么?要把臣和朝中许多年轻的官员派遣到地方上?去,又要明言颍川侯府爵位的事情?诸多举止,颇有风雨欲来之像。”

圣上?听得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神色中浮现?出一种可以被称为柔和的东西:“你们?还太年轻了。”

他说:“年轻人?总是一腔锐气,这固然锋利,但也很容易刺伤自己,去地方上?见?一见?民生疾苦,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对这个天下来说,也是好事。”

风雨欲来,新生的枝干是很容易被摧残掉的,但他们?不仅仅是年轻人?,也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叫这些心智还不算是十分成熟的栋梁之材继续留在神都,怎么?看?,也不是好事。

圣上?并不奇怪曾元直能想到这一点——他要是想不到,那就不是曾元直了。

曾元直在圣上?的目光当中感受到了名为期许的重量,这在让他感怀之余,也不免的要生出疑窦来。

如若朝中党争,政事堂宰相?们?倾轧不已,放逐年轻一代?离开还算是情有可原,可现?下朝局还算清明坦荡,如此为之,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颍川侯府的爵位……

他犹豫着问?了出来:“陛下,高皇帝所?置的功臣们?,是否还有着其他世人?不知晓的能量?”

圣上?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曾元直心下了然,回想起方才圣上?说过的话,脑海中倏然间闪现?出一道人?影来!

如果高皇帝功臣们?的意志对于圣上?来说是很重要的,且圣上?又觉得不应该让蠢人?占据这个“重要”,那淮安侯夫人?……

他心下微觉悚然。

这时候,圣上?已经跟他谈起了大理寺的公务,曾元直收回心神,专心应对,等到奏对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忽然间想起来另外一事。

他迟疑着多说了一句:“既然风雨欲来,陛下又有意保全年轻一代?,京兆府的乔少尹虽然初入朝堂,但行事勤恳,为人?方正……”

曾元直想说,或许也可以让乔少尹外放出去,避一避风头?

圣上?看?了自己的爱臣一眼,面?无表情道:“你真是想太多了。”

他说:“乔少尹就是风雨欲来的那个‘风雨’。”

曾元直:“……”

曾元直远目:“……哦。”

一席话说完,他手?里边那碗杨梅沙冰也没怎么?少。

圣上?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年纪轻轻的,操心的倒是多,出去吃。”

又示意大监:“叫京兆府的人?来。”

等乔翎跟太叔洪一起过去,就见?曾元直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吹着寒风吃沙冰。

她左右看?看?,悄悄问?了句:“好吃吗?”

曾元直脸色发青,叹口气,继而小?声告诉她:“好吃,就是得尽量在里边吃完,外头冷,吃着冰就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