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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夫人瞧着儿媳妇:“我跟你一起?去?”

乔翎微微摇头?:“我自?己过去吧,婆婆,你也累了一天了。”

梁氏夫人见状,也没有?强求:“好。”

芳衣带着几个侍女,提灯在前,乔翎协同张玉映,随同在后。

芳衣是个极为活泼的性格,若是以往的时候,这会儿早该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了,可是现下既逢姜迈病故,又遇上爵位更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两?重缘故累计起?来,一路从正院那边过去,她竟一声?也没有?坑。

一路到了老太君住处的门外?,芳衣才低声?回禀了一句:“老太君,太太过来了。”

老太君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有?些苍老的沙哑:“叫她进来吧。”

芳衣轻轻“嗳”了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守门的侍女随即将珠帘掀起?。

乔翎朝她们点点头?,带着张玉映,走了进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君的脸色有?些苍白,桌上摆着几样吃食,只是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原本大概是卧在塌上的,这会儿乔翎进去,还?能瞧见褥子上有?人躺过的痕迹。

乔翎垂下眼帘,近前去行个礼,叫了声?:“老太君。”

再没说?别的。

老太君没有?应声?,目光沉静,却有?力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一口气,徐徐道:“弘度的遗言,你如何看?待呢?”

乔翎道:“这是他的意愿,我既应了,当然?是要做到的。”

老太君又是一默,末了说?:“你该知道,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并不?包括这一项的。”

越国公府需要一个冲喜的新娘子,他们愿意为此付出越国公夫人的尊位,乃至于一笔巨额的礼金。

但这个代价,绝对并不?包括越国公的爵位!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姜迈会在临终之前留下一个这样的遗嘱。

在下一任国公姜裕成年之前,由他的遗孀代行越国公之责……

这不?合理?吗?

当然?合理?!

淮安侯夫人都可以通过婚姻,将爵位过渡到丈夫身上呢!

而先前老太君代替孙儿代行越国公职权,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老太君是前前代越国公的夫人,所以在儿子逝世、孙儿年幼多病的时候,她可以代为执掌越国公的权位。

但是对于越国公府,乃至于老太君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个遗嘱又不?算合理?。

因为乔翎太年轻了。

姜迈说?自?己的弟弟姜裕还?未及冠,无力承担起?公爵职权,可实际上,乔翎自?己也没有?二十岁!

更要紧的是,她没有?孩子!

一个足够年轻,又没有?为姜氏生下儿女的寡妇成为了姜氏的代家主,对于姜氏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老太君代替孙儿执掌越国公的权位,最终她手里的东西几乎都会留给儿孙,可乔翎呢?

她没有?孩子,同继任的国公姜裕也没有?血缘关系!

老太君目光尤且平和,只是其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审视与?忖度,她心平气和道:“我并不?是刻意的要针对你,只是就当下这个局势来说?,我还?是觉得,依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来行事更好。”

“我也能理?解弘度最后的做法,他大概是不?放心你,也担心你的以后,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条遗嘱,我的条件还?是最初那样——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越国公府,那你仍旧是越国公夫人。”

“如若你想改嫁,我给你添妆,你既同梁氏交好,叫她收你为义女也无不?可。只是我私心觉得,你还?很年轻,没必要长长久久地守在这里……”

乔翎平静地听她说?完,却是摇头?:“老太君,对不?住,我不?会改嫁的,至少在姜裕及冠之前不?会。”

她神情认真,语气郑重:“我要继续留在越国公府,我要做越国公!”

老太君怔了一下,继而道:“你是不?愿意违背弘度的遗言吗?”

“他是为了叫你过得好,并不?是为了别的,你不?必因为担心违背了他的话,而心存负担……”

“不?是的,”乔翎很认真地纠正了她:“我并不?是因为担心违背姜迈的遗言,所以才选择留下的。”

“姜迈也不?是因为担心我以后过得不?好,所以才留下叫我在二弟及冠之前代行越国公职权的遗嘱。”

她说?:“是因为姜迈知道我想要越国公的爵位,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老太君显而易见的怔住了:“什么?”

乔翎注视着她的眼睛,很肯定的点一下头?:“因为我想要做越国公,想以国公的身份进入前朝,观察三省的运转流程,体验在朝为官的感觉,而姜迈察觉到了我的心愿,所以才会留下这个遗嘱的。”

“不?存在我为了完成姜迈的心愿被迫得到权位这回事,是姜迈爱我,所以要成全我的心愿——虽然?两?者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我还?是得跟您说?明?白才行,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装,又很虚伪,同时也辜负了姜迈的一片真心。”

老太君为之愣住,回神之后,不?由愕然?,皱起?眉来:“弘度怎么能……”

因为妻子想要,所以就把祖传的爵位转出去了?!

这不?是男版淮安侯夫人吗!

老太君难以接受:“只是……”

“对不?住,老太君,”乔翎站起?身来:“只是,没有?只是。”

她主动提议说?:“我们约法三章如何?”

老太君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徐徐开口:“如何约法三章?”

乔翎道:“我只是暂时占据越国公的爵位,并不?沾手其他的东西。”

“公中的账目,向来都是婆婆掌管的,她既是国公的母亲、您的儿媳妇,也是继任国公的母亲,这部?分账目,此后依旧由她来掌管,如何?”

“而越国公的爵位,也是在中朝那边过了明?路的,二弟今年虚岁十四,到他二十岁及冠,还?有?六年。”

“六年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把爵位交还?给他的,这一点,中朝乃至于神都上下俱为见证,难道我还?能抵赖吗?”

这话说?完,乔翎声?音低不?可闻地跟了一句:“兴许用不?了六年,我想看?的东西,就已经看?完了呢……”

老太君听得缄默,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你要知道,姜氏并不?是弘度一个人的姜氏。”

乔翎目光冷静,但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回望着她:“但姜迈的确是姜氏的家主,他也有?权力做出当下的抉择,不?是吗?”

终于,老太君稍显疲惫地摆了摆手:“遗嘱已经录了,还?不?知后边圣上和三省会作何反应呢。梁氏那边,你自?去同她协商吧。”

乔翎心知她这么说?,便是一种默许,心下暗松口气,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走了,芳衣瞧着老太君在灯下骤然?增添出的白发,心中忧虑,不?安的叫了声?:“老太君,我再请太医来瞧瞧吧……”

老太君抬眼看?她,强笑着摇摇头?:“我的心病,哪里是太医能医治的呢。”

……

乔翎折返回正院的时候,梁氏夫人等人已经用完饭了。

倒是惦念着乔翎还?没吃,一直叫人在灶上温着膳食。

这会儿见她回来,梁氏夫人便示意侍从们去取了来。

乔翎却叫她们先等等:“婆婆,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这是越国公府的家事,且还?是最要紧的家事,姜二夫人与?广德侯夫人、小罗氏,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梁氏夫人也是一怔,继而会意地跟了出去。

张玉映跟在乔翎后边,眼瞧着梁氏夫人往这边来,稍有?些担心的叮嘱了句:“娘子,您一定得委婉些呀!”

她知道梁氏夫人同自?家娘子是如何不?打不?相识,继而私交甚好的,甚至于婆媳二人一起?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

可她也知道,那是因为先前婆媳二人的利益趋于一致,她们没有?发生过根本性的冲突!

但是现下,娘子在二公子成年之前把持越国公的爵位,无疑是极大地触犯了梁氏夫人母子二人利益的,梁氏夫人会如何反应,真不?好说?。

相较于张玉映的忐忑,乔翎反倒很自?信:“你放心,我有?数的。”

等梁氏夫人过来,她胸有?成竹地将自?己跟老太君商议地内容讲了出来。

没成想梁氏夫人劈头?第一句就是:“你这家伙知不?知道原本这爵位不?需要经过你转手,就能直接到裕哥儿手里啊?”

乔翎:“……”

张玉映暗叹口气。

乔翎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可姜裕难道就不?是亲儿子?”

“我就该理?所应当地答应,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吗?我是你的朋友,可不?是你的奴婢,我不?能有?自?己的计较、自?己的想法吗?!”

乔翎马上低下头?,连声?道:“应该有?的,应该有?的。”

梁氏夫人冷哼一声?,又抬起?下颌,傲然?道:“不?过呢,这是国公的遗言,本朝既有?先例,律例上也有?允准,事已至此,我就不?说?什么了。”

乔翎感动不?已地看?着她:“婆婆……”

梁氏夫人又白了她一眼,凶巴巴道:“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情,反正不?管谁是越国公,我都是太夫人!至于姜裕怎么想,那是他的事儿,你自?己跟他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