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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因为没有人跟瞎子玩儿。”

晚上的风徐徐从坟地后方拂来,带着一股新鲜的泥腥味,还有成堆的柚子腐烂的味道。

江橘白对这个味道很熟悉,橘子,柚子,都是从小到大就在他生活中扎了根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橘白低下头,看见了自己鞋子上的大黄鸭子。

在这时候,江橘白身后突然传来匆忙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粗粝的喘气声。

“你一小鬼……不去投胎做人,在这里游荡做什?!”异常耳熟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江橘白转过身,看见对方桌一身乌黑发亮的长袍,长袍上绣着展翅白鹤与白云做底,短发,胡茬似的,还戴着一副圆框眼睛,衣襟上竖绣着三个字:无畏子。应该是对方入门道家的名号。

无畏子甩着衣袍,脚下生风,几步便跨到了江橘白面前,把他往身后一抛,丢到了江祖先的怀里。

徐栾的皮肤爬上漆色,他站在自己的坟墓旁边,目光却看着无畏子身后的江橘白。

江祖先指着徐栾,怒不可遏,“区区小鬼,也有胆作乱,蛊惑人类,天地不容!”

一道道鲜红的血液自徐栾的头顶渗下。

“我跟小白是好朋友。”

“住口,人鬼殊途!”

江橘白被江祖先死死箍在怀里,他从无畏子翻飞的衣袍缝隙中间望见徐栾的眼睛,对方似乎很伤心。

“阿爷,他是我……”

江祖先没让他说完,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看向无畏子,“超度他便是。”

无畏子从怀中掏出了他的法器,一柄不起眼的铜炉,可他手腕一动,铜炉里叮里当啷地响了起来。

徐栾阴恻恻地看向无畏子,目光瞬间被阴气填塞得满满当当。

无畏子自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收拾一个孤魂野鬼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手中铃铛摇响三声后,坟地里其他几座坟里爬出通体漆黑冒着团团黑雾的鬼婴。

它们的五官都与徐栾有几分相似,直接钻进了徐栾的身体里。

徐栾不知何时来到了无畏子的身前,他浅笑,“把小白还给我。”

无畏子被对方身上巨大的怨气冲击得头晕目眩,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得以镇静下来。

江橘白见着两道黑影缠斗起来,四周树叶簌簌落下,地底下传来鬼哭声,低低的,绵长悠扬,怨气渐生,令人耳膜发疼,冷汗津津。

无畏子虽然也是一身黑色,可黑得正气凛然,攻向鬼影时带着一阵阵泛白的气体,刀锋一般,割在鬼影身上。

徐栾一直占上风,这里是他的地盘,地下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能量,无畏子显然越发支撑不住。

直到江祖先的加入。

江橘白从小就知道阿爷水平不怎么样,但两个人怎么也强过一个。

“超度不成,”无畏子的脸已经苍白,他气息不稳,这块地极阴,倒吸他们的修为和阳气,“封住他!”

桃木辟邪,无畏子从布袋中掏出许多支桃木遍地插下。

本来温和悠扬的鬼声在桃木插下的瞬间,变为惊悚刺耳的尖叫。

桃木在地里扎了根,极快盘根,在地面以下纠结,无畏子从怀中掏出一支长颈瓶,仰头喝上一口,没咽下去直接便喷出口,桃木在水雾下迅速生出了牙。

见状,无畏子咬破手指,在逐渐茁壮的桃木上涂画。

江橘白脚下的尖叫声逐渐有了抓狂的意味。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一只青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握住了江橘白的脚腕,将他往地里拖拽。

“阿爷!”

无畏子先一步一掌击在了对方手臂,那条手臂飞了出去,化成一阵黑烟。

江祖先拎着江橘白便要跑路。

“江橘白。”徐栾的声音在坟地里飘扬着,他受了很重的伤,但身周黑压压的怨气却更浓,桃木将他围困在坟地中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橘白被带走。

“江橘白!”鬼声发出轻颤,带着哭音,远远地传进江橘白的耳朵里。

“别走……”

江橘白想回头,江祖先抱着他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往外咯血,“别看了,你还真跟鬼祟做上朋友了不成?”

“我会找到你。”

已经离得很远了,坟地都看不见了,就连无畏子和江祖先都已经放下了警惕,瘫坐在地上休息。

江橘白的耳边却一直回响着徐栾的声音。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

-

江橘白蓦地睁开眼睛,他还没清醒,人先跳到了地上。

确定没有矮一截,也没有大黄鸭男童拖鞋后,江橘白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重新缩回到了被子里。

太阳刚刚好挂在了江橘白窗外的上空,将整个房间照耀得金黄温暖。

江橘白继续睡意惺忪。

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他卷着被子,被角连带着掀了一张纸条飞起来,正好落在江橘白的唇上。

少年懵了一下。

他将纸条拿到手里,对着日光看清了。

“我找到你了。”

江橘白的呼吸在瞬间停滞,阳光从窗户照在床上,化为实质,在床上点燃了一场大火,将床上的少年烧为一捧灰烬。

那不是梦。

那是徐栾的小时候。

不,不是徐栾,是……是徐栾,不是……

有一只不属于江橘白的手自江橘白眼前伸了过来,在江橘白怔愣间,他拿走了纸条,撕成碎片,“有什么好看的?”对方嗓音温柔阴冷,撕掉纸条后,他将江橘白抱进怀里。

对方熟练地吻了一遍江橘白。

江橘白眼皮抖了抖,闭上眼睛。这是徐栾。

然而,他肩上的被子似乎被抖开了,身后袭来一阵阴森的冷意。

同样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从少年身后拢进。

“我好想你。”他从后面咬了一口江橘白的耳尖,在江橘白睁眼惊惶地想扭头时,一只手捂住了江橘白的眼睛。

“咔嚓。”

“咔嚓。”

咀嚼,吞咽,江橘白耳畔传来进食的声音。

谁把谁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