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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橘白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而且……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还在我的房间?”江橘白越发戒备,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小手臂上起了一整片的鸡皮疙瘩,房间里根本不冷,但是他的身体却在感觉到战栗与恐惧。

眼前的男生出现的太突兀,不管是他出现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太诡异。

脸色苍白的程度更不是正常人类可以企及。

徐栾低下头想了想,指着床头柜上的《罪与罚》说:“这本书是我的。”

江橘白看向徐栾指着的那本书,他定睛仔细看清楚了书封上的字,还真是!

他知道这是国外的书,但知道归知道,这种书从来都不在他的阅读范围内,他能把教科书读明白都不错了。

“你的书为什么会在我这儿?”江橘白感到更为不适。

“你会知道的。”男生张了张嘴,他的身形在江橘白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房间里的陈设与斑驳的墙壁透过他的身体映入江橘白的眼帘,他消失了。

江橘白怔怔地靠着墙,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跳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剧烈地跳动。

“我……我靠……”江橘白爬到床沿,伸手在徐栾坐过的地方摸了摸,“没了,没了,他不是人,他是鬼?”少年几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江橘白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江祖先的房间里,告诉了江祖先他房间里有鬼的事情。

江祖先坐在铜像前,他缓缓睁开眼睛,果然,那个东西不肯放过小白。

所以在小白喝下符水后醒来的第一时间,它就找上了门。

江祖先简单地给江橘白解释了一遍,能省略的省略,只拣了重点讲。

江橘白听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地板上。

江祖先递给他一炷香,“给它上。”

对于江祖先所说的这个鬼父,哪怕江祖先确切地将对方描述得十分可怕,将人类和恶鬼的一物换一物形容得十分扭曲,江橘白失去了经历时的记忆,也就没有过切身的体会。

对于这个在暗中保护过自己的恶鬼,江橘白甚至感觉不到害怕,他将手里的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炉中。跟第一次给徐栾上香的态度天差地别。

“李小毛……”

“他只能靠自己了,等什么时候有人不小心落了水,他就能离开苏道河了。”江祖先说道。

江橘白盯着那樽铜像看了一会儿,离开了阁楼。

吴青青在楼下哼着小曲煮早餐,一回头,看见江橘白坐在客厅里吃饼干,她吓了一跳,举着锅铲就冲了出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晚上就醒了。”江橘白说道,“你煮的什么?”

“面条,”吴青青放下锅铲,捧着江橘白的脸好好地检查了一遍,“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玄清娘娘保佑,江六爷保佑。”她一口气念了一大堆不同体制内的神以及地方神,眼含热泪。

吴青青心想:只要看不见那些脏东西,就算那个最脏的一直缠着他儿子,那又怎样?反正看不见。

“你醒了就好,醒了明天就能去学校了,陈白水都来看了你好几次了,嘿,说起这个陈白水,他还挺负责任的哦,你成绩烂成这个鬼样子,他居然还能来探望你。”吴青青挑着面条,大声说道。

“……”

江橘白吃完了早饭,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从桌子的抽屉里面数了几张二十块的纸币揣进口袋里,出了门。

外面天气很好,天蓝成了一块被擦得铮亮的玻璃,飘着几片云,像天外还有着还有天。

江橘白沿着路边走,在村里的一家水果店停下脚步。

水果店没有名字,就是村子里的人自己开的,由于村里和镇上产橘子又产柚子,所以店里不卖这两样。

“阿森叔,我……”

“哐当!”

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的男人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朝店门口看去,一个“不小心”,一屁股就歪倒在地。

他慌忙爬起来,看着江橘白的眼神躲闪,“是小、小白啊,突然出声吓我一跳,要、要点什么?”

面对着一个小他两轮的小辈,江阿森脸上居然出现了害怕的神情。

但以前不是这样,以前他跟江橘白处得跟兄弟一样。

江橘白称了两斤龙眼,又拿了几个火龙果,“帮我称一下。”

“哎,哎,好好好。”江阿森把水果放到称上,胡乱对着按键按了一通,额头上都冒出了密汗,他把水果递给一旁的少年,“拿去吧,钱你看着给。”

江橘白没接,“是多少就给多少。”

江阿森苦着脸,重新称了一遍,“七十六块二毛,你给我七十六就行。”

江橘白把兜里的八十块钱拿出来,江阿森找给了他四块钱。

零钱被江橘白一接走,江阿森几乎快如闪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他脸色不是特别好,双手也在抖,连腿都在左左右右地打摆子。

江橘白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水果店,他离开后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看见江阿森在他走后钻进了店里的帘子后面,端出一盆水来,用力地泼向少年刚刚站过的地方。

过后,江阿森又从柜子上拾起一把柳条对着他刚刚碰过的水果,拍打个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拍到最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见了还没走的江橘白。

空气陷入凝固状态。

江阿森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他丢下柳条,扬手拉着卷帘门用力一拽。水果店关门了。

-

江橘白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带了脏东西,或者霉运,或者不详,所以他们都害怕他。

嘁。

他买水果是为了去探望李小毛的父母,李小毛他爸没在家,上工了,家里只有李小毛他妈在。

于敏丽打开门,看见来的人是江橘白,愣在当场。

江橘白本来以为于敏丽也会跟江阿森一样,对他避之不及,直接就把手里的水果递出去,没打算进屋。

没想到于敏丽捂着嘴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让到旁边,“进来坐,进来坐。”

进门时,江橘白一晃眼,看见了于敏丽鬓角整片整片的白头发。

李小毛家境还不如江橘白,家里的环境也差了不少,这段时间估计又要办白事又要为被淹死的李小毛伤怀,家里看起来很乱,客厅有一半的面积都被办白事后剩下来的物品堆积,几个最廉价的纸花花圈码在一起,凳子上,李小毛的遗照立在上面。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什么东西烂掉了的味道。

于敏丽给江橘白端来了一杯水,她抓起桌子上的梳子梳起了好几天没梳的头发,“你身体怎么样了?前几天听青青说你生病了。”

“差不多好了。”江橘白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细密的灰尘和绒毛。

于敏丽的双颊瘦得凹陷了下去,眼珠晦涩发黄,她欣慰道:“小毛要是也活着就好了,不过你现在来看他,他估计也会很高兴的。”

“都没什么人来我们家了,就连小毛的丧事,也只有我娘家的几个人来,”于敏丽用衣袖擦着眼泪,“他们都嫌我们家不干净,说小毛是被那些脏东西害死的,说是我们家祖上造了孽……”

江橘白不会安慰人,左右看看,想给于敏丽拿几张纸巾。

但是桌子上空无一物。

于敏丽指着一个方向,“纸巾在那个桌子下面,之前用光了我一直没开新的。”

江橘白起身去拿。

桌子下面的确有一箱卫生纸,只是被几个花圈挡住了,江橘白蹲下来,把手伸进去,他摸到纸箱子的边缘,往外拽了一下,他没用什么力气,面前的花圈就一块儿倒向了他。

花圈是竹篾和一些轻巧的纸花做的,没什么重量,江橘白就头发被弄乱了,没被砸痛,他把倒在地上的花圈扶起来,扶起来之后他才注意到眼前的一双脚——这双脚之前都被花圈挡住了。

这双脚的鞋子上全是污泥,鞋子看起来还是湿的,裤脚也是,上面还有几片发黄的水草叶子。

江橘白呼吸一滞,他已经猜到了这双脚的主人,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缓缓抬起了头。

是李小毛,

但实际上,眼前的尸体已经看不出是李小毛了,他脸上的肉腐烂脱落,只剩下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他还穿着校服,虽然校服上满是脏污。

李小毛被绑在身后的柱子上面,头自然地垂下,下巴和鼻尖的位置,时不时往下滴下一滴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的污水。

其中一滴正好落在江橘白的眉心。

江橘白猛然回神,他刚想回头问这是怎么回事,一根麻绳已经从他身后迅速绕到身前,勒住了他的脖子。

于敏丽勒住少年,将绳子的两端绞到一起,她刚梳好的头发又乱了,双眼凸起,血丝爬满她的眼白。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儿子怎么会死?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于敏丽看见了地上江橘白带来的水果,怒气更甚,“你不是跟小毛感情好,那你就去给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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