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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东文从未设想过自己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无所畏惧。病痛的?折磨于他而言,除了时间的?流逝和□□的?虚弱,不算什么。他因自己的病痛对身边的?人很是愧疚,他无法代替舒苏继续看景生成长,牵制了北武,让年?迈的?母亲悲伤。回首这大半生,他带给他们的?极少,无论是金钱还是陪伴。他不是一个尽责的?长子和大哥。

离开上海越远,离舒苏越近,也离卢佳越远。

火车开往昆明的?那一夜,顾东文一直牵记着没来送他的卢佳。又觉得她不来也好,卢佳人看?起来温顺平和,实则性子像蒲草,韧如丝。当年?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她坐在派出所的?方凳上,无论警察妇联居委的干部们怎么调解,她一边发抖一边重复一句话:就要离,打死都要离,打死都要逃。她很少和人红脸,再难弄的?病人,她也只是笑着叹叹气。同事之间要顶班调休,总是第一个想到她。她对他,更是顶顶好的?,那种好,不只是因为他在马路边顺手把她从泥泞的人生中捞了出来。

猝不及防听到虎头这句童言,顾东文红了眼?,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狗男人,卢佳说过至少允许她为他落几滴眼泪水。他有什么权利说不许呢。

北武和善让提着农民送的?黄瓜和茄子回来,看?见虎头趴在东文肩头哇哇哭,都愣了愣。

“你怎么啦?”善让蹲下身柔声问?儿子。

“我不要大伯伯死。”虎头抽噎着,脸哭得皱成了一团。

顾东文笑着拍拍他的?背:“没事,大伯伯死了,你也跟大象一眼?,呜呜呜哭一哭再走好不好?”

顾念哭着点头。

北武撸了撸儿子柔软微卷的?发脚:“你今天都哭了几回了?难为情伐?”

善让扳着手指头数:“我告诉大伯伯虎头今天哭了几趟,好不好?”

“不好!”顾念大声反对。

顾东文笑得不行?:“不用你爸爸妈妈说,大伯伯都知道。今天虎头哭了五次。”

“没有!”

“那你爬山爬不动,有没有要爸爸抱?”

“有。”顾念声如蚊蚋。

“爸爸妈妈不肯抱你,你是不是哭了?”

“嗯——”顾念吸了吸鼻子,“宝宝哭了一下下,对不起,妈妈。”

“没关系,宝宝。”善让捏了捏他的?小?脸,笑成了朵花。

“虎头想嘘嘘的?时候,找不到厕所,有没有哭啊?”

“有的?,”顾念吃惊地看?着顾东文,“大伯伯你真聪明!”

“可不是。”顾东文哈哈大笑。

“天太热,太阳太晒,虎头哭了没?”

“哭了,妈妈给我帽子,我打败太阳!”顾念指了指善让头上的?草帽。

顾北武拍了一下儿子的?小?屁股:“可以啊顾虎头,你都成小?诗人了。”

“我不湿!风一吹,我干了,眼?泪干了。”顾念认真地反驳。

三?个大人在咖啡树下笑得前俯后仰。

“追不上大象,我家虎头肯定又哭了,急哭了是不是?”

“是的?……对不起大象——宝宝不哭。”

“你不用对不起大象,傻宝宝。”善让刮了刮他的?鼻子。

“宝宝不傻,对不起妈妈。”

“也不用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宝宝。”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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