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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之后是大悲,六月初,斯江第一次签证被拒。

出了美领馆,斯江头?还是晕的,虽然早有被拒签的准备,真的轮到自己还是很难接受。黄梅天本来就气?压低,斯江回过头?看看还在排长?队的人们和站得笔笔挺的卫兵,半晌都没能?挪动一步。

“小阿妹,被拒了?”有人上来打听。

斯江茫然地?点点头?。

“撒宁面试侬格(谁面试你的)?留胡子戴金丝边眼镜的是不是?”

“嗯。”

“册那,迭只赤佬最最戳气?!十个要拒忒五个,侬运道太差了,昨天来就好了,昨天格赤佬休息。”有人替斯江可惜。

“问了侬啥问题?(问了你什么?问题?)”

斯江想了想:“问了为什么?要去留学,为什么?想要学法律,还有留学的钱谁来出——”

“自费留学本来就难签,听说这三年来冒十万人申请留学了,唉,美国人也怕的,这么?多中国人跑去美国,过上十年,美国也变成中国了。”有人摆出了老法师的腔调。

斯江被七八个人围着?追问细节,更?加觉得呼吸不畅,走?了两?步,人群却跟着?她移动。

“哎哎哎,小姑娘,侬回答问题用的是中文还是英文?”

“英文啊。”

“小姑娘不懂经!怪不得被拒,”有人为斯江可惜:“你要用中文回答,他们都会中文的,你英文说得太好,美国鬼子觉得你肯定不想回来了,你英文不好,他想想你勉强读好书也没办法留在美国生活,就没移民?倾向?了,懂伐?”

斯江停下脚,她还真不知道一个签证面试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你不能?说你的理想是要从事法律工作,”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细声补充,“我同学要去读法学院研究生被拒签了三次,因?为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不同,如果学了海洋法系肯定是要留在美国工作才有用。”

斯江掏出小本子认真记录下来,难怪她说了那么?多自己对法学的向?往和对司法独立的理解后,面试官的表情怪怪的。

“还有啊,小姑娘你长?得太好看了,”有个人笑起来:“美国人担心你去了美国是为了嫁给美国人。”

斯江脸红了红,下意识地?摇头?否认。热心群众们哄笑起来。

年轻女人笑着?安慰斯江:“没关系的,今年签证是特别难,这不又碰上甲肝嘛,多签几次试试,你有半奖应该签得出的。我也来了三次了。”

斯江吸了口气?点点头?。

“我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啊。”一个男青年仰天长?叹:“刘备三顾茅庐,我是六顾美领馆,惨。”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不乏同仇敌忾者。

回到家,斯江把经过一说,顾阿婆划了个十字:“上帝的安排,总有上帝的道理,囡囡不要多想,坏事后面说不定就有好事。”

斯南抱住斯江晃了半天:“那你高考一定要考回上海啊。”

斯江笑着?拍拍她:“一定!”

夜里顾西美知道斯江签证被拒,要回乌鲁木齐参加高考,意外地?什么?也没说。

礼拜六,景生回来,带了一大堆全国高考的模拟卷子,是通过寝室室友们以及足球队队友们搞来的。斯江收拾好心情,把自己沉入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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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南和唐欢这一年的初三生活也即将结束,桃花帮的帮众们发展到了二十来号人,全是男生。班里的女生们仍然不和她们说话,她们的热门?话题是小虎队、《神探亨特》还有《一剪梅》,对这些,斯南完全不感兴趣也不在意被排斥。唐欢从穿衣打扮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苏北人了,在斯南和帮会弟兄们的锻炼下,也能?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有斯南这个好朋友相伴,她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年初甲肝流行是启东毛蚶惹的祸。虽然唐欢的老家在如东,离启东有一百公里,但是同属南通,同属苏北,唐欢不免天天吃很多白眼,甚至多了个“唐毛蚶”的外号。英文老师甚至用开玩笑的口气?要求她回家隔离两?个月,那堂课唐方因?为背诵课文的“口音问题”被罚去走?廊上“纠正口音”,陈斯南一怒之下直接出了教室有难同当,帮主这么?仗义,胡亚东心一横也跑了出去,最后班上十几个人堵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引来了校长?和教导主任的注意。

校长?让他们回教室继续上课。陈斯南脖子一梗:“让康老师给唐欢道歉!道歉了我们就回去上课,要不然以后他的课我们全都不上了。”

胡亚东热血澎湃,振臂一呼:“对,我们要罢课!”

整个初三年级都哄动了。

最后,英文康老师不情不愿地?用上海话给唐欢道了歉。陈斯南大获全胜,昂首挺胸地?率领自己的“弟兄们”回到教室。

斯江知道后极为愤怒,直接把这件事写成一篇议论文,投去了《解放日报》、《新民?晚报》,还寄给了市教育局、教育学院还有市长?信箱。

《新民?晚报》很快刊登出了这封投稿,许多返沪知青子女纷纷写信去报社表示自己都遇到过这样的歧视,更?有市民?愤怒地?表示就是因?为这样的老鼠屎歧视外地?人,所以甲肝爆发的时候外地?人也才会歧视上海人。一时间,歧视和反歧视成了热门?话题。市长?信箱也跟着?有了回音。五月初康老师就被调离了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