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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一刻,时?序狂跳的心才总算平复下来。

还有闲心开玩笑,看来是没受啥委屈。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两人,问:“张群?”

小张赶忙点头:“我!我是张群!”

“多谢照顾。”时?序冲她点头示意,眉头稍微松开了些,扫了眼窗内的光景,立马又锁死了,“多吉那边,麻烦你代为转达,人我带走了,感?谢他今天当这?个东道主。”

话说得还算客气,但结合说话人冷冰冰的语气和神情,小张无论如何不?会认为这?是货真价实的道谢。

时?序长得本来就不?温和,五官和眉眼都极为锋利,如今站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语带讥诮,像把刚刚出鞘的刀。

小张不?敢拦着他,又怕多吉追究,只?能?急切地劝他:“别啊,别代为转达,来都来了,校长你亲自跟书记说吧!”

就这?么把人放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多吉肯定会把矛头指向她。

时?序言简意赅:“不?了。”带着祝今夏就要?走。

小张哪敢让他们走,赶忙去拉祝今夏,央求道:“祝老师,你这?样我不?好做,你就进去跟书记道个别吧,好歹今天大家?一起玩了一天……”

祝今夏回头,窗内一派虚假的繁荣。

酒也喝了,乱象也看了,还进去干什么?嫌多吉便宜占得还不?够多吗?

她这?一天已经为了无关紧要?的群众们低了很?多次头,如今不?想再送上?门去当待宰的羊。

何况。

祝今夏回头看看时?序,这?人身姿笔直站在那,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如今天又没塌,凭什么让他弯这?腰?

她不?愿意让时?序进去受气。

祝今夏挣开小张的手,轻巧而不?失力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只?管告诉多吉,是我执意要?走,你没留住我。”

她步伐轻快地跳下门口的台阶,可惜想象总是过于美好。

换往常,纵身一跃也就一跃了,尽显少女心。而今酒醉后?,脚软得像个皮皮虾,一蹦跶,整个人往地上?栽。

好在时?序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拉她……

没拉住。

祝今夏扑通一声磕在地上?,先是膝盖着地,紧接着是脑门,最后?的造型是五体投地。

等她眼冒金星,被人拉起来,就看见时?序黑漆漆的眼眸。

“行为艺术?”

“……”

顾不?得膝盖额头传来的剧痛,祝今夏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往摩托车走,只?要?她不?回头,尴尬的就不?是她。

小张和花花瞠目结舌站在门口,听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传来的后?续对话——

时?序不?断纠正她:“走直线。”

然后?是祝今夏的反驳:“我要?能?走直线我要?你搀着?”

花花犹豫道:“真让他们这?么走了?”

小张咬咬牙,电话是她打的,人是她叫来的,这?锅她背定了,想到多吉的手段,不?成,不?能?这?样。

她扭头进屋,穿过人群,蹲在多吉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多吉脸色一变,酒杯砰的一声磕在桌上?,刚刚斟满的酒洒出不?少。小张不?敢说话,赶忙拿纸替他擦手。

多吉一脸不?耐烦,推开她,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时?序算个什么东西?把他给我叫回来!”

左手边坐的男青年一路都跟着多吉,和他关系最亲,这?会儿迟疑了下,凑过来说:“书记,那可不?是旺叔,是时?序啊。”

他们都知道,中心校不?算什么,老校长也不?算什么,曾经多吉还不?是书记呢,只?是个干事,都能?给那群人脸色看。

可即便后?来成了书记,他也不?能?像对旺叔一样对时?序。

整个山里,从宜波乡到县城,没有人不?知道时?序。

那个天才少年横空出世?时?,他们都听过他的名字,昔日不?过是个在藏区受尽欺凌的汉族孤儿罢了,谁知道他会一路走出大山,甚至成为传奇呢?

起初不?过是头脑聪明,会读书,在区区一个破小学里考出了全洲最好的成绩。

后?来他跳级,自学教?材,连老师都跟不?上?他的学习速度。

他参加竞赛,从数学到物?理,创下了山区学子从未有过的记录,打败了一众大城市里含着金汤匙出生?、受高等教?育资源长大的孩子。

多吉等人只?知道他后?来似乎进了清华,再后?来留在北京,还得过什么最年轻的学者?称号,新闻上?、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

很?多细枝末节,听的时?候并不?懂,所?以听完也就忘了,可并不?妨碍时?序成为他们眼中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

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旺叔老了病了,中心校要?垮了,时?序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大山就是这?么冷峻无情,不?管多厉害的人,只?要?进了山,就会与世?隔绝。群山遮掩下,人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一身本领也似乎成了无用功。

多吉犹记得第一次见时?序,心里也在打鼓。

即便时?序比他年轻多了,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权势镶边的痕迹。他站在学校大门口,随意地冲多吉点点头,叫了声书记。

多吉竟有些局促,不?知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按理说是个新来的校长,他该神情倨傲给个下马威的,可时?序的态度却仿佛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又或者?他从来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只?犹豫了一下,多吉就错过了机会,他没能?拿出以往的嚣张气焰,反倒觉得矮了一头。

人和人的初接触很?重要?,高下立现?后?,多吉就一直矮下去了,哪怕后?来他再摆架子,也总觉得底气不?足。时?序并没有说过什么,可看他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仿佛带着淡淡的嘲弄。

也许是传说太甚,未知的才是最强大的,多吉对时?序有种莫名的畏惧感?。

他不?明白时?序哪来的底气,明明一无所?有,就是个穷校长罢了,而自己却需要?顶着书记的头衔才敢扯虎皮画大旗。

难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长期处在想打压又不?敢打压的态度里,多吉也心有不?甘,他不?肯承认自己怕时?序。

尤其是,去年年底和新来的女老师搅在一起后?,这?事似乎被时?序知道了。当他意识到时?,已经打不?通那女人的电话,去到学校也不?见她的踪影。

他去办公室找时?序,闲话家?常般问起女人的去向,时?序只?轻描淡写说:“我帮她写了推荐信,申请了换所?学校教?书。”

多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时?序抬头看他时?,眼神似乎格外冷,他甚至从中看出了嘲弄与鄙夷。

最后?多吉落荒而逃,跑了之后?才想起来,时?序凭什么擅自调动教?职人员?又是如何做到仅凭一封推荐信就把人送去新去处的?他知道自己和那女人的事了?他会把这?事捅出来吗?

后?来,多吉隔三差五给学校送些东西,以乡政府的名义。

他想试探时?序的态度,弄清时?序究竟知道多少,可这?人就跟那些年山里有关于他的传说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物?资,时?序照单全收,态度却模棱两可,看不?出任何端倪。

多吉是个聪明人,可惜没读过多少书,常年浸淫官场,自认大家?都会遵循同一套法则。后?来见时?序迟迟没有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毕竟如果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不?拿出来换点好处呢?他不?是要?电子设备吗,要?真知道什么,这?不?应该来跟他交换条件?

那就是不?知情。

多吉放下心来,决定把时?序抛诸脑后?,大不?了不?刁难也不?哄着,相敬如宾嘛。宜波乡多个学校不?多,还方便他跟上?头要?好处。

可如今时?序自己找上?门来,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接走了。

酒意一浓,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多吉冷笑,他又没做什么,好心好意带人上?山观光,管吃管喝,要?时?序多事?

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给脸不?要?脸。

“不?过一个穷酸校长,真牛逼,真能?耐,能?从北京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回来了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来我这?逞威风。”

他掀桌而起,在场人又一次鸦雀无声。

身边的年轻干事脑子还算清醒,赶忙上?去拦,被喝多酒的多吉一把推开,“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越拦越上?头,多吉风风火火踏出门,身后?几人赶紧跟上?,簇拥着他去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