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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院里有的人一年没吃到几块肉,馋的眼睛都凹了,幽幽地盯着韩舒樱门口的小棚子。

大人不好意思讨吃的,小孩子就管那些了,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院子里有四五个,通通跑过来,绕棚子边上看她,嘴里还含着手指,馋得口水流下来。

韩舒樱刚来时,做饭没数,有时候吃不完,她会分一点给小孩,后来就不分了,根本分不起,一共那么点东西,给了这个那个要,给了那个这个又要,没有了就打滚说不公平,满地嚎哭,让人头疼,后来她能吃多少就做多少,吃完拉倒,坚决不剩。

所以这会四五个孩子围着她,她有经验了,绝对公平,一个也不给,她不是特意不给,是真不能给啊,这东西本来量就少,自己都只够吃呢,糯米还是她找人用布料换的,就是留着做糯米丸子的,蒸上一小锅,一共才八个,勉强装一饭盒,分给他们?那她家江公安吃什么?

她赶紧将饭盒盖上,锅放好,等晚上回来再刷,将棚子门关上,钩子挂紧,进屋里去了。

一会工夫外面就传来被打的哭声,打得那个狠,孩子哭得吱哇乱叫,韩舒樱没工夫理会,把自己收拾一番,换上白色裤子,浅绿色的棉衣,梳了一个高辫子,镜子里看着清新,清沌,清爽。

她这才提着东西将门锁好,往派出所那边去。

……

江见许在县委澡堂里洗了澡,回到宿舍手拿着毛巾坐在单人床上,时不时擦一下后颈半干的头发。

眸子没有以往穿上制服时振作锐利的样子,有些懒散,目光看到桌子上的饭盒,里面的饺子早就吃了,没有夹生,没有忘记放盐,他一个一个放嘴里,慢慢吃,很好吃。

饭盒他一直没送过去,还有衣柜里叠得整齐的浅灰色围巾,展开看丑,说明确实是她亲手织的,他没舍得戴,怕脱线了。

她送他的东西少,每一样他都挺珍惜的,哪怕那两个半透明的大裤衩,他也收得好好的,江见许手握毛巾低头擦了脖子,理智告诉他,两人关系继续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对自己不好,对她也不好,他清楚这件事该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可理智归理智,两人处对象,彼此有情,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一想到她心里就开心,一想到分手心就刺痛。

是他将她领进鹿城,在大杂院里安顿好,她也一直是在他羽翼下生活,无忧无虑,他之所以每日去得勤,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庇护,在告诉院里其它人,这人他管着,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她有对象,如果自己突然不过去了,大杂院里人口复杂,随便一个撒泼妇人就能欺负到她头上。

江见许处理过那么多纠纷,不是没见过,哪怕分开,他也依然想护佑她,希望在他护佑下,她依然能好好生活。

他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见面,不能再有瓜葛,可控制不住自己,路过国营商店就会停下来望一眼,隔两天就会去大杂院露了个面。

见不着人心里想,晚上睡不着也想,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拉他进屋子,他拒绝的时候,她一脸失望的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她需要依靠,他知道。

心里难过地知道,她只是孤零零的,太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并不是喜欢自己才留自己,只是她习惯自己罢了,这个依靠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毛巾,双腿岔开,低着头,有水珠慢慢顺着头发滴落在地上。

……

下午派出所有人报案,东边有户人家硬说邻居偷了他们家的鸡和狗。

江见许和同事老钱找到报案人家里问话,江见许拿着本子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报案人。

“你好,是你报的案?”

报案人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说话极快:“对对,是我,公安同志,我前天鸡丢了,昨天狗丢了,我怀疑是邻居家偷的,我见到他们院子地上有鸡毛,倒垃圾有狗毛,就是我们家鸡和狗……”

局里平时除了大案,公安大多时间都在处理这些鸡皮蒜皮的事儿,江见许脸色沉凝地看着他,听他说完,他问:“家里养了几只鸡。”

“五只。”

江见许回头目光扫了眼鸡窝:“你确定鸡丢了。”

“对,鸡丢了,就是隔壁偷的!”

江见许冷着脸点着本子:“鸡窝里有五只鸡,一只也没少,请你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尽量详细地再讲一下,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江见许清冷的目光射向她,表情没有一点起伏,看得人发虚。

报案人目光局促起来:“五只……可能是我记错了,鸡没丢,是狗,是狗丢了……”

江见许又看了他一眼,鸡窝里是六只鸡,根本不是五只,诈他一下,果然,连自己家里养了几只鸡都不清楚,满口胡说八道。

“请如实回答,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

“狗……是狗丢了,隔壁偷的!”之前理直气壮的报案人,看着眼前面色逐渐不善的年轻公安,顿时畏缩起来。

“你亲眼看到隔壁的人偷的?”

“没……但我看到他家有狗毛……”

“狗毛呢?”

“狗毛……”报案人口气一软:“狗毛,让风吹走了……”

“没有证据胡乱说话,我们怀疑你报假案,同志,跟我们派出所走一趟。”

“别啊公安同志!”报案人立马慌了,“我,我就是想让你们帮我找找狗,狗绳断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怀疑被邻居抓去吃了,想让你们去他家查查,因为我家狗往他们家院子方向跑了。”那男人听说要被带走,立刻怂了。

旁边老钱和事佬地对江见许道:“行了行了,帮他找找,找找……”这么点小事,带回派出所也麻烦,谁供他饭啊……

江见许烦躁地将本子合上,揣到兜里,两人找了一下午狗。

回去路上,老钱见江见许不说话,脸色也不好,就道:“小江,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没睡好?看看你脸色,我瞅着火气有点上头,咱们做公安的,天天处理这些事,心头容易急躁,不能把自己绷成一根线,容易断。”

“嗯,老钱同志,谢了,我知道。”江见许道。

“呵呵,年轻人得多出去玩,放松放松,对了,你嫂子有个表兄,就在枫岭那边山脚下住,守着山还弄点了野物……这事儿你可别到处说啊,是那野物自己撞门上了,我还弄到几条鱼……”

江见许听笑了,他目光看向别处:“野物还能自己撞门上了……”这话说出去也得有傻子信啊。

不少住山林边的人进林子偷打猎的,也不是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别让人给告了就行。

“明天周末,晚上下班我和嫂子打算过去一趟,你吃过枫木烤鱼没,可香了,让她表兄再弄个铁锅炖,你带着你对象跟我们一起去玩玩?不过可说好了,关系好我才叫你,局里其它人我可一个也没请。”主要还是其它人去了就带张嘴,小江这人可不是,小江同志讲究着呢。

江见许哪有那心情玩,他说了一句:“回去再说。”敷衍过去。

两人骑着车子返回县里,刚到派出所门口,就见到穿着浅绿棉衣,白裤子,看起来清纯娇俏的年轻女同志,手里提着装饭盒的青色小布包,正站在派出所大门口,翘着脚往里头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老钱见了:“哎哎小江,那是不是你对象啊?”

江见许一眼就看见她了,看见人那一刻,一晚上阴霾的心情,突然像被点亮一样,出现一丝丝欢愉,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拨了下车铃,引起她注意。

韩舒樱听到车铃声,同样欢喜地转身看过来,那辫子在后脑勺一甩,小脸看到他时,放光彩一样,使得江见许整个心都跟着亮堂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从车子上下来。

“你……”他看了看她,她怎么来了?

老钱也从自行车上下来,见到韩舒樱笑眯眯打招呼:“小韩啊,我刚还跟小江说起你,明天周末,今晚上跟我们去枫岭那边吃烤鱼去?怎么样?枫岭那边是你嫂子的表兄弟家,房子多,我们晚上在那边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可以爬枫山,看看秋景,你来不来啊?”

韩舒樱好久没出去玩了,一听到去玩,眼睛立马亮晶晶,她不说去,只是看着江见许。

江见许被她看得喉咙一紧,心里闷得很,一方面理智让他跟她再谈一次,说清楚,他们不能再继续这样藕断丝连下去,甚至想到再租一处地方给她,最好离公安局近一些,治安好,即使没有他庇护,她也能好好的。

另一方面,他知道她清白落在自己身上,在不能负责的愧疚下,他可能永远都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或许这次出游,能把话说明白。

随后他点点头,答应了。

“我去,我们去,谢谢钱同志!”韩舒樱见江见许同意,立马高兴地跑到江见许旁边,跟他同事一口答应下来。

她还热情地伸手将青色包包里的饭盒取出来,然后打开盖子举到江见许同事老钱面前:“这是我做的,同志,你尝尝。”

韩舒樱热情起来,谁能拒绝呢。

老钱帮人找了一下午狗,早饿了,就等着去她媳妇娘舅家吃野味呢,这姑娘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怼,那香得啊,馋虫都给勾出来了,饭盒里面装得是晶莹剔透的糯米肉丸子,给老钱看得眼睛都直了,人家特意给对象做的,按说他不应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