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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惜娘永远是一把刀◎

(重修了112、113,如果看不懂需要重看,很抱歉)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谎言。

所以他患得患失,他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有结局。

因为她喜欢的从来不是江少言,她喜欢的只是他制造的骗局,他给的幻梦。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卑劣,他的恶毒,若她知道,她又怎会喜欢他?

洛婉清静静听着,若是过去,她或许还觉心绪震动,然而此刻她却只觉疲惫。

面前这个人与她仿佛没有了干系,唯一的干系,只剩仇人二字。

但想了想,凡事总有了结,她还是开口,只道:“你折第一只蚂蚱我就知道不对。”

李归玉一愣,洛婉清平静道:“但我没在意,因为我在意的是你。我不会因为恩情喜欢一个人,我喜欢的人,是我与他相处,与他相知,我对他生怜,因他心动。有这只蚂蚱,没有这只蚂蚱,于我而言,江少言就是江少言。”

所以后来他只送她木雕她一字不问,不是她偏爱木雕或是蚂蚱,而是她偏爱这个人。

然而这一点,时隔多年,他却才终于明白。

他愣愣看着面前人,听洛婉清颔首道:“过去相爱未曾察觉你心中怨愤,是我的不是,今日向你道歉。出鸳鸯生死阵那日,你愿意将我视为对手,全力以赴,亦向你道谢。只是至此之后,”洛婉清抬起眼眸,“我与三殿下之间再无瓜葛,唯余两事未结。我家仇、崔恒的仇,我皆会来报。还请三殿下抱剑以待,改年他日,殿下八宗师之位,我必来取。”

说完,洛婉清转身折回。

李归玉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往前:“小姐!”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投掷而回,狠狠扎入李归玉身后树身,入木三寸。

洛婉清没有停步,冷声开口:“今日我有要事,放你归去,若再往前,以命相待,格杀勿论!”

“小姐你等等……”

“殿下!”张伯和紫棠青竹等人一起涌上来,拉住还余往前的李归玉,急道,“监察司的人还在那边,殿下,过去或许是局,您不可妄动!”

不是局。

李归玉听着他们的话,愣愣看着女子走在林中背影。

他清楚知道,这不是局。

可追上去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

他心尖发颤,想起方才她那一句“于我而言,江少言就是江少言”。

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

但她在意的从来不是那一只蚂蚱,不是谁救她,而是江少言。

可他却不明白。

他觉得这世上无人在意他,他母亲不在意,他父皇不在意,天下人不在意,唯一在意他的江枫晚已经故去。

所以他想要权势,要高位,要报仇,反正他已经是一个人。

然而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不是。

他从来不是。

洛婉清看到的是他,不是另一个人。

窒息涌到心口,他张了张唇。

可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她已经走了。

从他选择联系郑璧月、陷害洛家、逼死她爹那一刻起,她就永远的走了。

他想不择手段固执留住她,可她却从来不是他能留。

他只能看着她远走,甚至连她名字都叫不出来。

而洛婉清一路走在林中。

她脚碾过枯叶,听见枯叶碎裂之声,脆响在林间,空荡荡一片,听得人心空寂茫然。

她手里握着从手中蚂蚱,低头不言。

过了好久,眼泪坠落下来。

林中无人,她一个人,一面走,一面落泪,落着落着,她忍不住低泣出声。

可她还是要往前走,还是得往前走。

她拿着他晚来了六年的蚂蚱,一个人哭着穿过长林,穿过夜色,穿过草丛,穿过茫茫雾气。

等她哭到再无眼泪,也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她抬起头来,看见天光破日,雾染晨曦。

她终于来到了流风岛岛前,她看着不远处停泊船只,想起他们上岛时,她在他手上写字,他那不轻不重一拍。

就这么小小一个细节,她却突然觉得心上空空。

她闭上眼睛,缓了片刻,终于是拿出他赠的短笛,于清晨吹响了那日生辰,她用琵琶为他奏响的那一曲。

她从来没有随意吹过这只笛子。

唯一一次任性,还是在醉酒之后。

如今终于可以了。

她终于吹了一次他赠的笛子。

然而这一次,故人却不能魂归了。

******

洛婉清吹笛时,笛声穿山越岭,遥遥传到牢房中的谢恒耳中。

他正用血在布条上绘图,听见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流风岛方向。

他在三天前被谢悯然从水下密道里带出来,带出来就遇到了姬蕊芳的人。姬蕊芳带着谢悯然从另一个方向逃跑,同时让人抓了他进雪灵山,从雪灵山中送到姬蕊宫。

他身上带着伤,与他们动手无益,而且雪灵山地势复杂,既然来了,他便想顺便把路探清楚,于是由着他们带着他回宫。

一路上被蒙着眼睛,依靠计数记录了时间,靠感官记录了线路,他脑海中大致绘出了进入后的路线图和机关停顿的地方。

记得太久,他自己神智都有些恍惚,其他什么都不敢想,只能是一遍一遍描摹地图路线,如今进入牢房,他才终于得了机会,赶紧将路线绘制出来,正愁如何让怜清送出去,没想到会在这时听见洛婉清的笛声。

怜清对方向的敏感度远低于追思,进入雪灵山后便迷失了方向,完全就是躲在后面跟着他一路潜进来。

但怜清个头小,长相普通,不太引人注意,这才让它得了机会,此刻出现在窗口。

谢恒抬起手,轻唤了一声:“怜清。”

毛团大的鸟一跃而下,赶紧到了谢恒身边,谢恒从衣衫里取了一块肉干,喂给怜清,随后便将布条绑在它脚上,轻声道:“听你娘笛子的方向,那边就是流风岛,往那个方向飞。饿了自己吃叶子,到家就有肉干吃。小心一点,”谢恒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别让发现了。”

怜清唧唧叫了两声,谢恒抬手送它到床前,怜清便赶紧往笛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等送走怜清,谢恒便闭眼打坐,没多久,外面便传来叮叮当当声响,一个身着昆仑一带服饰的女子,带着人进入牢房。

她绿色抹胸,红色印花灯笼长裤,披帛臂钏,赤足悬铃铛。

她面上带着面纱,头顶飞天发髻,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从露出的眼睛来看,应当是个顶尖美人。

谢恒闻声不动,随即就听周遭有女子腹语响了起来:“谢恒,你倒是同你舅舅一般装腔作势。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打坐?”

“我不会死。”谢恒冷静开口,“姬宫主还要拿我换东西。”

“你以为那东西对于我而言很重要?”姬蕊芳语带嘲讽,“我可不是你们那些朝堂人士。”

“我听说这些年你一直想偷我舅舅尸骨。”

谢恒一出声,姬蕊芳便变了脸色。

谢恒睁眼抬眸:“想拿东西和人交换是吧?还是想把东西留下来做个念想?”

姬蕊芳没有出声,过了片刻,她慢慢笑起来,猛地袭向前方,谢恒面色不动,被姬蕊芳掐着脖子狠狠砸到墙面,压在墙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杀你你就能好好逃过这一劫?”

谢恒轻轻喘息着,冷淡看着姬蕊芳:“悉听尊便。”

“我听说当年你把曼陀罗戒了。”姬蕊芳笑起来。

听到这话,谢恒冰冷抬眼,姬蕊芳另一只手拿出一个药丸:“专门为你准备的,再戒一次如何?”

“为我准备?”谢恒敏锐察觉言语中的异样,冷声开口,“姬宫主早有准备?”

“我等待你多年,”姬蕊芳不由自主收紧了手指,凑近谢恒,“谢灵殊,凡事要付出代价,既然违背了诺言……”

谢恒闻言,似是终于明白什么,瞳孔微缩。

姬蕊芳见他明白,一把将药丸按入谢恒口中:“我绝不放过!”

******

洛婉清于天彻底亮起来时回到房间。

还是崔恒和她睡过那张床,她倒在床上,便一觉无梦睡到午后。

直到有人敲门,她才睁开眼睛。

“柳司使,柳司使你醒了吗?”

朱雀的声音在外面传来,洛婉清躺在床上,没有回声。

朱雀听到了里面的气息声,赶紧道:“柳司使,我知道你在,你别不回我话啊。崔大人让你等会过去,大家都在议事阁等你!”

洛婉清没说话,朱雀迟疑着:“那个,你一定要来啊,大家都等你!”

说着,洛婉清便听朱雀离开的脚步声。

她在床上躺了一起会,床头是她昨夜放着的蚂蚱,它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血迹还留在它身上,看上去有些陈旧。

洛婉清静静看着那只蚂蚱,看了许久,才从床上起身。

踱步走到窗前,连下三日的秋雨终于停了。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一如她压了几日的心境,在一场痛哭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她站在窗前,吹着口哨唤了一会儿怜清。

崔恒落水那日,怜清跟着下去,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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