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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徽却靠在椅背上,轻抬下颚:“你问它。”

桑枝下意识地转头又去看自己书包里的那只胖猫,它已经开始在舔自己的爪子。

“……”

桑枝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为了让妙妙不被发现,桑枝低头跟它说了好多话,也许它是真的听明白了,一上午都待在桑枝的课桌里睡觉。

上课的时候,赵一鸣总是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一下课就跟封悦吐槽,“我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我为什么老是会听见猫的呼噜声?”

“我也是诶。”封悦和他对视,两脸懵逼。

桑枝趴在课桌上,努力降低存在感,谁也不知道她放在课桌肚里的手正在摸着妙妙的脑袋。

她偏头的时候,就看见容徽身后空着的座位,不知道是为什么,孟清野今天没有来上课。

容徽的课桌里每天都会出现许多的小零食小礼物,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天也是一样。

桑枝看着他把那些东西丢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总觉得有点可惜。

“你想要?”

在教室里各种神情各异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回来拉开椅子坐下,偏头瞥她。

桑枝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那个……”

这时坐在他前面的赵一鸣弱弱举手,“容同学……扔了怪可惜的,你要是不想要,你可以扔给我……”

容徽没有搭理他。

碰了一鼻子灰的赵一鸣悻悻地缩回手,转过身去。

因为玉坠已经回到了容徽的手上,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去查清一些事情,于是下午他并没有留在学校。

因为今天是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桑枝也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正好赵一鸣请她下午放学后去网吧打游戏,她就欣然应下了。

因为之前那个网吧已经成了教导主任刘新平的常驻地点,赵一鸣说他朋友还在那儿看见过刘新平打游戏,所以那里他们是不能再去的了。

找了另外一家网吧,桑枝和赵一鸣,还有他另外两个别班的朋友一起四排。

“桑枝扶我一下扶我一下!”赵一鸣被人击倒,连忙咋咋呼呼地喊人,下一秒却见桑枝操作利落地狙死了那个刚刚击倒了他的人。

“窝草,牛逼!”赵一鸣不禁鼓掌。

桑枝抽着空挖了一勺蛋糕喂进嘴里,提醒他们跑毒。

手机忽然响了两下,桑枝没来得及去看消息。

进入决赛圈,桑枝正观察着游戏里四周的情况,正琢磨着某个人的具体方位的时候,她忽然被人拽住了后衣领。

游戏里的角色不受控制,下一秒就被人给打死。

“谁啊……”气呼呼地回头,正对上身后那人漆黑的眼瞳。

桑枝一僵。

坐在桑枝对面的赵一鸣正纳闷儿桑枝怎么忽然就被淘汰了,谁知他抬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同他一样的蓝白校服外套的少年站在那儿,一只手正拽着桑枝的后领。

……那不是容徽吗?

赵一鸣也愣了。

桑枝背着书包,里面那只胖猫的重量坠着她的肩带有点紧,她垂着脑袋跟着容徽走出网吧,却被他忽然拿走了书包。

“容徽……”

桑枝跟上他的脚步,“你今天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容徽一边走,一边不忘牵起她的手。

桑枝乖乖地任由他牵,听见他的这句回答,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踌躇了一会儿,却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桑枝疑惑地望着他。

容徽轻抬下颚,“你昨天说你想喝那个。”

桑枝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奶茶店,她有一瞬发怔,她都已经忘了的事情,他却好像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

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等我。”

下午五六点的阳光仍然炽烈耀眼,桑枝站在树荫下,呆愣愣地望着容徽的背影。

她记得他讨厌人群,讨厌热闹。

但不知不觉,他已经因为她而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一杯加冰的水果茶被他递到桑枝的手上时,她被那样冰冰凉凉的触感唤回了神,她抬头看他,抿着唇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少年漂亮的眉眼落在她的眼里,无论何时,都能让她忍不住心神晃荡。

而此刻,他见她傻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便拢了眉,小心翼翼地问:“我记错了?”

“你不喜欢这个?”

“没有。”

桑枝摇头,回答得很果断。

嗓音却有些干涩,她低头喝了一口,清甜果香入口,她弯起眼睛,冲他笑,“很好喝。”

回家的路上,她的目光总是会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

她大概能够感受到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迷茫与无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周尧说,他是神。

可即便是神,他也总该有自己身世。

而他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世的那枚玉坠,如今也并不能为他带来丝毫有用的消息,就好像这茫茫尘世,唯有他一人身如浮萍,不知来处,也终将没有归处。

“容徽。”

桑枝忽然站定,握紧了他的手。

少年闻声回首,正好撞进女孩儿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里。

“不管能不能找到你的身世来历,”

他听见她温软的嗓音传来:“我都会陪着你。”

她忽然的拥抱,令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僵直着脊背站在那儿,听见她说: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更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

桑枝想让他快乐。

黄昏时分的夕阳余晖是这一天最后的一抹灿烂颜色,照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被隐没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之间,绮丽的流霞在天边晕染着层层云雾,像是暖色的颜料落入笔洗里,被水晕开的层层纹路。

女孩儿的字字句句萦绕在少年的耳畔。

仿佛这多年来,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手心的温度,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影,始终无法令容徽移开自己的目光。

她……

容徽嘴唇微动,喉间像是被火灼过似的,烧得他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也是这一刻,他定定地望着她。

他忽然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执着于寻找自己的身世?

既然他生来,就已经被抛弃,那么他现在做这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他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也从来不带任何多余的色彩。

活着,已经成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而唯有割开自己手腕的那一刹那,他才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无端的快慰。

可是他以为的死亡,换来的却是被困在那间房子里整整十五年之久。

恢复记忆后的容徽,仍然记得他的记忆倒退到十七岁时的那个除夕夜,少女明净鲜妍的面庞在她手中绽放的火花间忽明忽暗。

他永远记得那天她将围巾绕在他的脖颈时,他胸腔里那颗心的声声悸动。

此刻的容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将放在校服外套的衣兜里的那枚玉坠拿出来,挂在了她的脖颈。

“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呀?”

桑枝伸手就要去摘。

他好不容易取回的玉坠,却被他如此轻易地交给了她。

容徽握住她的手,“送你了。”

当他开始试着放下过去,愿意埋藏那些所有不堪的记忆,当他这样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执着的那许多事情,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如今的容徽而言,

唯有眼前的她,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最好,

永远也不要忘记今天的承诺,也永远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