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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家小娘子忙道:“这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哪能和韩大人家比呢,更不要说陈尚书家,想必还是外面道听途说罢了。”

希锦听此言,意外,但又意料之中。

阿畴是皇孙,这样的皇孙甚至极可能便是登上大宝的那位,那朝中百官自然是押宝的,从龙之恩谁不愿意呢?

这么押宝,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再生些儿女,将来阿畴登上帝位,对方便是外戚,也算是分得一杯羹。

更何况阿畴本就是形貌俊美的年轻郎君,是以能得这么多家小娘子觊觎,也是情理之中。

但只是,她听到,自然心里不痛快。

阿畴这几日一直忙碌,且性情沉闷,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了。

那些人,包括他舅舅,逼着他要他娶别人!

这时候,就听另一个声音道:“其实我看皇太孙如今那娘子,倒是一个好的,这皇太孙妃的位置,怕不是早晚是她的?瞧她那姿容,我们哪个能比得上?”

她不说这个也就罢了,她这么一说,其它人等顿时不痛快了。

毕竟都是燕京城官家女,自小金汤玉露养着长大的,怎么就比不得一个身份低微的商贾女,这让人怎么服气?

于是便有人噗嗤一声笑:“那皮相倒是不错,可那又如何,出身卑贱,不过是仗着皇太孙龙困浅底时,才沾了一个大便宜,就她那样的,让她生了皇家血脉,那都是偷着乐了,她还想怎么样?要想做皇家妇,只凭美貌哪成?”

其他人便附和:“是了,我听说她连文墨都不通呢,商贾女,也只会打打算盘罢了。”

更有人道:“莫妃娘娘给她脸,这是抬举她,她却好像只能把自己当根葱了,其实也不看看,在场哪位娘子没霞帔,就她,只配了寻常披帛,她难道不觉得寒碜吗?”

“她懂什么呢,估计都不知道什么是霞帔!”

“五娘,你看看她当时说你时,那眼尖嘴利,这果然是市井商贾出身,我们哪能和她比呢!”

其他人纷纷赞同。

就这么说着间,希锦便也干脆上前了。

她轻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各位小娘子,你们怎么躲这里倒是热闹,这是说什么呢?”

她这么一出声,那几位娘子全都是花容失色,惊慌失措。

说人坏话,就这么被逮个正着,谁能不忐忑呢!

大家都是要脸的。

希锦笑着道:“刚才是谁说我,说官家怎么没给我霞帔,咦,这不是皇亲宗室的事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妄议了?还是你们为我打抱不平,觉得官家处事不公?”

她这么一个大帽子扣过去,适才说话的小娘子顿时一颤,脸都白了。

妄议朝政,认为官家处事不公,谁听了谁不腿软啊!

希锦叹道:“你们这些闺阁中的小娘子说出去也是京城贵女,结果你们可倒好,竟在这里说三道四,怎么,你们是巴望着我被休了,好叫你们嫁给皇太孙,你们好当皇太孙妃?我说你们心里没点数吗,你们觉得我们家殿下能看上你们吗?”

大家脸红耳赤,忙道:“没有,娘子你误会了。”

误会?

希锦嘲讽地道:“我怎么误会了,刚才你们说我什么了,你们当着大家的面,敢说出来嘛?”

她生来音调绵软,带着丝丝脆甜,不过如今说出的话,却是呛得很。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平时在后宅中,也是很懂一些阴私,但是这小娘子竟这么嚷嚷出来……

她不要脸,可自己要脸呢,这事哪能这么嚷嚷?

希锦见她们犯怯,当下更是一步往前:“你们倒是说啊!怎么,知道自己私底下妄议朝政怕了?你们不光自己倒霉,到时候也得连累全家,你们——”

她这么说话间,声音并不算小,一时惊动了众人全都看过来,更有旁边摔跤的禁卫军也赶过来,甚至惊动了官家。

这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绿裙的小娘子,低着头就往前跑。

希锦见了,直接喊道:“你跑什么?怎么,心虚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不是妄议朝政,是不是质疑官家了,你——”

这时候禁卫军都已经来了,她这么一喊,众人全都看过去。

却见那小娘子倒是生得壮实模样,穿金戴银,不知道是谁家的。

希锦觉得这小娘子竟然跑,那必然是做了大坏事的,说不得她刚才挖苦自己最狠,那自然是不能放过!

她便指着那人道:“你怕是做贼心虚吧!站住!”

那小娘子便提着裙子站在那里,再不敢动了。

这时候阿畴听到动静,也迅疾赶来了。

他过来后,见希锦正站在那桃花树下,旁边好几个小娘子都站在那里,仿佛对峙状。

他阔步走到希锦身边,略护住:“怎么了?”

希锦其实就是要闹大,必须闹大啊。

燕京城不知多少人觊觎着自己的位置,不闹大怎么行,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当然也包括官家,包括阿畴舅舅陆简。

她是阿畴的发妻,是芒儿的嫡母,他们凭什么要慢待她!

她闹舅舅闹官家没底气,但是现在可以闹这么几个小娘子,杀鸡儆猴!

于是她看到阿畴后,便不顾一切地扑到了阿畴怀中,泪眼汪汪地道:“殿下,殿下,你送我回去吧,送我回去吧。”

她眼泪说来就来,只哭得颤巍巍:“殿下,我再也受不了了!”

阿畴也顾不得外人在场,扶着她的腰:“怎么了?”

他一双冷目直扫那几个小娘子:“刚才到底怎么了?”

那几个小娘子陡然间被阿畴那么一扫,顿时只觉得森寒之气扑面而来,一个个两腿发软,后背发冷。

她们只是私底下说说闲话而已,结果怎么就被拎出来要当众丢人现眼呢?

关键,这皇太孙家的娘子,刚才还对着她们凶神恶煞,怎么如今皇太孙来了,她马上变一个脸色,那么哭嘤嘤的,倒像是她受了多大的气,不就是私底下编排她一下吗?

一时几个小娘子也是无言以对,在那里结结巴巴:“也没什么,只是姐妹说几句闲话罢了,私底下说闲话,不曾想大娘子竟然偷听了去,还这么闹腾起来——”

希锦听着这话,自然不能让她给自己扣屎盆子,便从阿畴肩膀上抬起泪眼,咬着唇道:“殿下,如今正是寒食节,大家都三五成群的,便是私底下说个什么,无关人等,谁爱听她们说,又怎么会特意偷听,只是赶巧了,刚才我走过来这边,恰好听到她们说起我来,那些话语实在是不堪入目,他们还提到了殿下,还提到了官家,我才实在气不过的!”

说到这里,众人便见,她单薄纤弱的身子就那么无助地颤了颤,一看就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家不免蹙眉,想着这几个小娘子脸色煞白,看来也是心虚,这怕不是背后说了人家什么坏话呢!

况且提到殿下,提到官家,这这这——

阿畴垂眸,视线落在怀中妇人发髻上,那发髻上戴了金蝉白玉簪,如今因为她哭泣的动作,那金蝉翅都跟着颤巍巍地动。

他便生出许多怜惜来,抬起手,略环住她的腰肢,宽慰着道:“别哭。”

一旁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眼睛都直了。

这皇太孙可真是不避嫌,大庭广众,就这么哄他家娘子!

而希锦听着他那声音,分明带了几分暖意,心里自然明白,他纵然早看破了自己,但决定给自己面子,放纵着自己继续在这里演戏。

果然夫妻就是亲生夫妻,有默契!

她顿时喜欢得很,阿畴就是对自己好嘛!

皇上负手而立,一旁看着,此时终于出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帝王发此一言,那几个小娘子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簌簌发抖,跪在那里不敢言语。

这里面有当朝礼部尚书左大人的女儿,他见此情景连忙上前道:“回禀陛下,小女无知,怕是冲撞了皇太孙府上大娘子,还请陛下恕罪。”

其它几位小娘子的家人也都纷纷上前请罪。

希锦听此,自阿畴肩头抬起,哭哭啼啼地道:“诸位大人言重了,说冲撞倒也不至于,但只是她说我身份卑微,说芒儿身份也不上台面,还说皇太孙竟要娶我,怕不是眼瘸了。”

她一番添油加醋,直接把阿畴父子都给扯下水。

如此一来,倒是气得那小娘子嘴唇泛白,两手打颤,她恨道:“我才没说那些,我只是说你了,我哪敢说皇太孙和皇重孙!”

希锦听着,睁大泪汪汪的眼睛,一脸天真地道:“你说我身份卑微是不是?”

小娘子:“是,我是说你身份卑微,但我——”

她话说到这里,旁边她爹左大人脸色大变,那小娘子也顿时意识到了。

她怎么可以承认这些呢!

左大人脸色犹如锅底灰,对着自家女儿斥责道:“大胆,你竟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要知道希锦确实身份卑微,但有些话是一般官眷能随便说的吗?

那怎么也是皇太孙的发妻,皇上给不给她诰命将来封不封她为后那是另外一码事,但是如今人家皇太孙的正妻,竟然被随便说身份卑微,这闹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那小娘子跪在那里,神情惶恐:“我,我,我——”

她都说了什么啊,这分明是中了那妇人的圈套!

阿畴便领了希锦走上前:“翁翁,希锦的性子是有些娇气,人家说她,她听了,便委屈,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事情闹成这样,也是怪她,不过她到底是明事理的,无非是一些口角间隙罢了,她哭哭,发泄过了,也就罢了。”

说着,他用手轻捏了下希锦的手指。

希锦心领神会,便顺着他的话风道:“翁翁,我自是以夫命为天,殿下说的在理,我什么都听他的,至于这左家小娘子,她想必也只是随口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