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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关在车里一上午,到了下午,沈不渝开车满朴城的转,最后将他带去一个墓园,他除了早上那份甜点就没吃过别的东西,沈不渝更是一天什么都没吃,滴水未进,整个人很不正常。

不想把人刺激到,陈子轻全程都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让去哪就去哪,什么都不问。

然后就这么站在了一个墓前。

陈子轻从没想过他能体会到给自己上坟的感觉,他头皮都炸了。

此时天色已黄昏,陈子轻打了个抖:“这,这是……”

沈不渝坐到墓前:“不识字吗?”

陈子轻往墓碑上细看。

一个相册被放在他脚边,他怔了怔,蹲下去拿起相册。

里面是墓主人的人生,有些是拍下照片洗出来的,记录着这人从少年成长到青年,每个瞬间的他都在笑,没烦恼,没不开心的时候。

陈子轻不知道的是,墓主人的苦难哀伤挣扎都被沈不渝摘掉了,有人特地拿相机拍下来过他的痛苦折磨,沈不渝把相机给砸得稀烂。

沈不渝看他的眼神充满冰冷的探究:“现在知道商少陵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了?”

陈子轻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替身嘛,他懂,听过这类小说。

商少陵对他一见钟情,三年来费心医治他,让他苏醒,陪他康复,照顾他衣食住行等等,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不奇怪了。

那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陈子轻心口不疼,也不失望,他只是在想知道真相以后肯定没法装不知情,后面要怎么跟商少陵相处呢?

摊牌以后,商少陵能别把他当浮木,放了他吗?他感慨:“人都有念想,我理解。”

沈不渝踢他的脚:“你不生气,不嫉妒,不怨恨?”

陈子轻匪夷所思地看了男人一眼:“说什么呢,我哪配啊。”

不是在装,也没怪里怪气,是实话实说,尤为真诚。

沈不渝掐他的脸,把他的嘴掐得撅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墓碑上的人在看着,陈子轻眼一瞟就跟“自己”打了个照面,怪不自在,浑身毛毛的:“我能回去了吗?”

“回去?”沈不渝好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

下一刻就道:“不如你跟我。”

陈子轻没出声,他跟徐小少爷的容貌太过相似,左手虎口的同一位置有一模一样的小朱砂痣,徐小少爷的爱慕者们难免会往非自然现象上想。

这家伙之前指使人撞他进江里的动机有了,是在试探他。

估计徐小少爷不会游泳。

他会。

这答案,商少陵也拿到了呢。当天回去,商少陵没在他面前露出异常,背着他的时候就不清楚是什么景象了。

陈子轻眨了眨眼:“我跟谁,不都是做徐小少爷的替身,那我干嘛换来换去的,多麻烦。”

沈不渝非要跟商少陵争个高下:“你说你选我的,怎么,想赖账?”

陈子轻自说自话:“商医生虽然骗了我,但他起码温柔体贴,没对我发过火摆过臭脸……”

沈不渝鄙夷地打断:“真以为你有得选?这里面有你说话的份吗?”

陈子轻把嘴闭上。

沈不渝的面颊虚贴着他的面颊,在他耳边吐息:“你到我身边来,我告诉你,当年是谁开车撞的你。”

陈子轻不为所动,知道了又怎样,算了吧,徒增烦恼。

就在这气氛僵持之际,陈子轻拍了拍掐他脸的手:“沈先生,你的心上人在看你怎么逼我做你的人。”

沈不渝犹如被毒蜂蜇到,疼痛从他撤离的手指急速蔓延至心脏,他面孔煞白,身体靠在墓碑上,看着可怜。

陈子轻没管丧家犬,他无聊地待了会,接着翻相册,翻到了张合照,上头是个聚会,清一色的帅哥,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撞入他眼球,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指:“这个人……”

沈不渝厌倦地抬了抬眼,发现他指的是谢伽月,面色顿时就闪过一丝微妙:“怎么?”

陈子轻迟疑不定:“他让我感觉……”

沈不渝已经靠近他,循循善诱道:“感觉什么?”

陈子轻却是又指:“这是谁?”

沈不渝扫过去,这回他的指尖落在了商少陵的大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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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一酒店

低调奢华的大堂光没全开,暖色调下的布局设施气派壮观,光可鉴人的地面映着一只精美的画像,似龙又似马,那是雕刻在拱高的屋顶上的壁画,从异时空跨越而来的美令人惊叹。

“叮”

长廊尽头那扇电梯打开。

一行身着商务装的男女从电梯里出来,他们穿过长廊时,迎面过来一老僧。

住在这酒店的非富即贵,老僧不知是哪个大人物请来这里做客,达没达成目的。

双方擦肩而过,老僧掐着一串古朴的佛珠,边走边念佛经。

长廊明亮的灯光里,有颗佛珠上隐隐刻了个字,好像是个“惘”字,不是很清晰,字迹铺满了岁月啃噬的痕迹。

按理说,常人的视线是抓捕不到那个小字的。

除非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牵引。

那一行精英气质很浓的男女里,为首的男人伟岸挺拔,一身让人抹不开眼的尊贵,让长廊两侧神秘精致的壁画黯然失色,他微微侧了侧面庞,宝石袖扣反射的光和他的人一样冰冷。

不多时,秘书就将那老僧的资料送进了上司的办公室,以及一杯浓苦的冰咖啡。

“商董,老僧同意拿佛珠做交换重建寺庙,佛珠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二十分钟以内能到。”

秘书汇报完就离去,他这岗位,需要揣摩上司的心思,又忌讳这件事,分寸拿捏上很谨慎。

办公室陷入寂静,商晋拓揉几下额角,他处理了片刻公务,佛珠被秘书送进来时,他没给一个眼神。

直到公务处理完,他端起冰咖啡一饮而尽,两指挑起不入眼的佛珠,阖眼靠着椅背。

衣袖上忽然出现了轻微拉扯的力道,宛如一只小心翼翼的,密林深处跑出来的鹿,将脑袋蹭上了猎人冰冷的枪口。

商晋拓长卷的眼睫投下的剪影轻动,仿佛有个人趴在他旁边,偷偷把手伸到他睫毛上,一下下地拨着玩。

他握住那只手,只握到了一把空气。

商晋拓睁开眼,淡色的唇间隐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沾上他体温的佛珠被他放在文件上,他平静地看着刻有“惘”字的那一颗珠子,看了会,打开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将佛珠放进去。

只要有什么东西能在瞬息之间拨动他那根至今没命名的神经,他就会将其拥有,得到之后慢慢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搞不清楚也无伤大雅,只要东西在他掌中就行。

譬如这串佛珠,譬如佛珠旁的木帆船。

只要他那根神经发出想要的声音,他都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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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风大了点,陈子轻指着照片里的半个侧影跟沈不渝打听,有股子莫名的执着,那半个侧影让他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前一个指的人让他不舒服,感到害怕,现在指的人同样让他不舒服,很是畏惧。

但感受上不太一样。

他的心跳并没有为了前一个人乱了频率。

“你倒是会指。”沈不渝刚说完就朝着一个方位抬头。

商少陵早上叫下属晚上九点去接人,这时候不到六点,他亲自找过来了。

陈子轻有感应地望了望,见是商少陵,就知道打听不出那半个侧影的信息了,他把相册放在地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沈不渝这时已经走向商少陵,低声道:“不用带去见谢伽月那残废了,我已经通过我的方法试过了,不是敛之,所有的相似都只是巧合。”

只要是个圈内人在场,都能看出沈不渝没在撒谎。

商少陵没有什么动作,却给人一种开始塌陷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

“我想你不至于通过一个替身找慰藉,我不一样,我早就背叛敛之了,我在他面前说话也不算数,死后不配去找他,所以你继续守你的寡,我呢,继续做我的烂人。”

沈不渝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人我带走了。”

商少陵拨开肩头的手:“我说过,我清楚他是他,敛之是敛之,我带他回朴城,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有段婚姻,有一个家。”

沈不渝冷了脸:“你的意思是,不给我?”

商少陵越过他,一步步地向着死气沉沉的墓碑和生机勃勃的人走去,他停在几步之外,近乡情怯般,身体僵硬,面部肌肉不自然:“子轻,你一天不见踪影,我打你手机打不通,很担心你。”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你的朋友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他指指墓碑上的照片:“商医生,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商少陵额尖有薄汗渗出:“回去说,嗯?”

天色暗了,墓碑上的人存在感很强。陈子轻看着像是快要碎了的商少陵,不知哪根筋作祟,很坏地说:“我不,就在这说。”

商少陵垂了垂眼眸:“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的要求只有一条,不在这里,子轻,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体谅我。”

陈子轻明知故问:“沈先生说你只是拿我当徐小少爷的替身,这是真的吗?”

商少陵的眸光不知落在哪:“我们先回家。”

陈子轻站着不动。

商少陵也不过去,那小小一个墓在他眼里仿佛是洪水猛兽,能给他带来极致的痛楚,他嗓音沙哑,似乎人在原地,洪水猛兽就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痛得他眼眶发红,背部弯了下去。

“过来。”他不知祈求的是谁。

沈不渝咬着烟在一旁看戏,陈子轻忽然往他身后一站。

“商医生,你不在这里说,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晚上去沈先生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