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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馊了的褂子被晚风吹得鼓起来,背上凉丝丝,原剧情里,原主跟宁向致被剥皮鬼挂在树下是另一个时间线,他们是在大部队前面死的。

那时鬼门没开,鬼不会下手。

人为的?人剥皮?

或者就是鬼下的手,只是当初出了什么意外,促使鬼那么做。

陈子轻唉声叹气,村子死光光是明年夏至,鬼门大开的日子,梗概里没写明具体的时辰,总归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让他把总怨气值缩小到800以下,不会很紧迫。

眼下距离他最近的事情是,夏天结束跟宁向致好上。

剧情变动了,不知道会产生多少蝴蝶效应。

“咚”

一只青蛙蹦到田沟里,陈子轻的神经颤了颤,他四下张望,乌漆抹黑的田野池塘,瘆人。

乡村背景下的夜晚,自带灵异氛围。

陈子轻没多待,他对付鬼的那些招儿不起作用了,心理反应就跃跃欲试地想要占据他的神智和理性。

村里怨气稍重的村民无论是吃饭喝水,上厕所睡觉,做床下事床上事,后面都有鬼盯着。

别人不知道,看不见,他知道,看得见。

这一个个的画面不能细想,细想会觉得非常的惊悚诡异。

譬如现在。

西边水塘旁的路上,梁铮端着碗筷迎面堵着他,懒散无赖地笑着和他说话,背后那只水鬼的存在感极强。

仿佛是个倾听者,旁观者,甚至是参与者之一。

陈子轻忍着不多看,免得被梁铮察觉,以为他装神弄鬼。

“你逛你的吧,我先回……”陈子轻话说一半,见到梁铮拿筷子搅碗里的稀饭,夹了块裹着米汤的咸鱼吃掉。

看他那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变种的鲫鱼,没一根刺。

陈子轻不关心梁铮吃鱼的技巧:“你是左撇子?”

梁铮讶然:“你第一天认识我?”

陈子轻怔怔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乎这个跟任务不相干的事情,嘴上不自觉地再次询问:“所以你是左撇子?”

梁铮看着没话找话的人,张口就要挑逗。

陈子轻在他前面一步问话:“你真是左撇子?”

梁铮被这三连击给整得人都毛了:“是,我是左撇子,不光我,村里还有别的左撇子,怎样,左撇子是妖怪,要被绑起来用火烧死?”

一番气话说完,眼前人直愣愣地仰望他,两只眼睛比月亮要亮,比星星要美。

梁铮的后背蹭地窜上一股麻痒,他正要就地放下碗筷,把人压草丛里。

耳边响起声音:“都有谁呀?”

尾音俏皮又带着软绵意味,听着不是刻意的,十分的自然。

梁铮无声地说了个字:“操。”

他把人带到一个坐在屋外乘凉的老大爷面前:“左撇子2号。”

接着又带去一家,朝喂猪的跛子努嘴:“左撇子3号。”

陈子轻拦住不知还要带他去哪的梁铮:“行了行了,你带我去就带我去,步子迈那么大干什么,我都走累了。”

梁铮:“……”

“我回家了,你别跟着我了。”陈子轻头也不回,完全不管被他用完了的梁铮是什么臭脸。

梁铮跟梁津川是什么关系,堂兄弟吗?

【他是你大伯的长子,是你亡夫的堂弟,梁津川的堂哥】

陈子轻干巴巴地在心里“哦”了声,那梁铮也该叫我声嫂子,但对方一次都没叫过,都是叫他名字。

大概是嫌他比自己小,不按照辈分来了。

.

村里没夜生活,七八点就已经万籁俱寂。陈子轻失眠了,他把用积分买的药膏收进皮箱里,吹吹涂了药膏的两只手。

关于梁津川要杀他的事,他得试探试探。

虽然他的宿主身份是个护盾,不会在登出前死掉,可他受伤流血了,也是会疼的啊。

陈子轻拿着蒲扇去小屋,他把脸贴在木门上面,一只眼睛眯起来,一只眼睛对着门缝往里瞅。

里面要是伸出来一根针,能把他的眼睛戳爆。

陈子轻既没瞅出名堂,也没被针戳,他清了清嗓子:“津川,你睡了吗?”

屋里没响动。

睡了?梁津川不像是能早睡的作息啊。

陈子轻敲敲门,喊了几声,还是一样没得到半点回应。

“真睡了啊,是我给的安全感吗。”陈子轻苦中作乐地自语了句,挠着头转过身,下一秒,他见到什么,差点发出惊呼。

那么个大活人坐在院里的石榴树底下,他刚才竟然没注意到。

对方也不吱一声。

行吧,他是一滩腐臭的烂肉,不对他吱一声是正常的。

陈子轻手上蒲扇在两腿拍打拍打,赶走成群的蚊子,他走到石榴树那边:“津川,你在这乘凉啊,蚊子好多呢,怎么不喷点花露水。”

“啊,你没有是吧,我有。”陈子轻去屋里拿了花露水返回,他倒拎着瓶子,左右晃动。

一滴滴的花露水从瓶口小孔里流出来,划破夏夜的虚空砸落在地,空气里顿时就弥漫起了清新宜人的桂花香。

“现在好点了吧。”陈子轻倒一些花露水,抹在自己的脖子上跟脸上,“你乘凉,我也乘凉,我们说会话。”

他沉静地组织语言:“嫂子从前是对不起你,很对不起你,这方面你可以报复回来,我没有怨言,当然,我也不配有怨言,但,但是,”

梁津川的身影在暗处,月亮找不到的角落。

“但是请你给我留口气,”陈子轻语速飞快地说,“你别一找到遗像就把我杀了,再自杀去找你的亲人们团聚。”

周遭气流似是凝滞了一瞬。

陈子轻心想,梁津川一定很震惊面前这滩烂肉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遗像不是你找的,是我主动拿出来的不是吗。”陈子轻小心谨慎地说出事实,“我的态度我的转变,你都看到了的。”

梁津川的鼻息里都是桂花味,草木泥土的香味都被覆盖了,他胃部翻搅。

“我不是三分钟热度,我还是中午说过的那句话,时间会证明一切。”陈子轻厚颜无耻地说,“在这之间,请你给嫂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梁津川笑了起来。

陈子轻第一次听他笑,哪怕看不见他的笑脸,只是听笑声就有些发毛。

对着个十六岁,坐轮椅,长时间受欺辱,皮肉骨骼布满虐伤的男孩子,产生了惧意。

陈子轻当场踮脚摘了个石榴,指甲抠皮,抠不破就用嘴咬,他把咬下来的皮吐掉,沿着破口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晚饭没动筷子,这哪行。”

梁津川,饿他几天,看一个人的极限在哪。

陈子轻把剥掉一半皮的石榴递过去,手举酸了就把石榴拿回来,忍住自己吃的反射性思维:“我混帐,我中邪了,我伤害小叔子,伤害一个失去双腿的未成年,我虚荣又虚伪,内心扭曲阴暗,我猪狗不如,我死后要去十八层地狱被拔舌头被抽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进畜牲道轮回,”

他狠狠心,抬手扇自己一耳光,没去看梁津川讥讽的目光:“其实我,我是,我……”

屏蔽屏蔽屏蔽。

陈子轻仰头数了数枝叶里的石榴,数到幸运数字7,他捂着被自己扇疼的脸,偷偷揉了揉,出了声:“你要怎么泄恨,你说。”

梁津川终于开口,他的嗓音没恢复正常,还是沙的涩的:“你死了,我就泄恨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粘稠而冰冷的恶意。

陈子轻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他亲耳听到梁津川这么说,依然吸了口凉气:“没有我不死的法子吗?”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呀。”他不假思索,“我可以做你的腿。”

梁津川隐隐愣了一秒,他低声咳起来。

咳声渐大,往不受控的频率跟音量发展,他咳得在轮椅上不断抖颤,吐出的气息里有血腥味。

陈子轻蹙眉,怎么还被折磨得伤到内脏了吗?这不行,梁津川不能死。

……

第二晚,陈子轻找机会给梁津川下了安眠药。

他推开没有门栓的小屋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津川?”

小床上的男孩平躺着,没有反应。

陈子轻又试探了几次,确定他是被药效拖昏睡了,就快速拿出用积分买的另一种药。

掐住男孩没什么肉的面颊,让他张口。

将那粒药放进他舌根下面。

做完这个动作,陈子轻虚惊一场,他叹着气带上门离开。

却不知当小屋门带上的那一瞬间,床上的男孩就已然睁开眼睛,眼中不见一丝浑沌。

舌根泛苦。

那粒不知的药化掉了。

口中被碰过的地方太多清晰,他趴在床边呕吐片刻,粗喘着倒回床上,眼眶赤红充血。

.

第二晚又来了,又是一粒药,又是被送进舌根底下。

梁津川始终装睡,他要看看那个变了玩法的跳梁小丑在密谋什么,还想用他这副破烂身子获得什么利益。

连续三个晚上以后,

身体里的郁重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

院外持续响着打稻声,稻香在村里四处飘荡。陈子轻拿着洗一半的碗穿过小院,站在门口朝稻床方向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