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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听澜的眼眸骤然紧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拳。

他紧张的看着花芽。

花芽久久没有动作,顾听澜浑身绷着劲,动了动喉结暗暗催促:“.不喝?”

花芽身上的血液仿佛停止了,脑袋很空。

接触杯子的指尖麻酥酥的,顺着血液爬遍全身。她不是没明白顾听澜的意思,她正要有动作就听顾听澜“噗”乐了,伸手想要拿回杯子,眼底难掩失落。

“算了,咱们慢慢——”

花芽猛地握住杯子,说:“太烫!”

她不是不想喝,是水太烫!

顾听澜怔愣的表情过后,收回手,试探着轻声说:“那你吹吹。”

花芽脑子一片空白,听他的话“呼呼”吹了两下,嘴唇在顾听澜殷勤的眼神下嘬了一小口滚烫的热水。

“喝了?”

花芽小声说:“喝了。”

顾听澜又乐了,伸手拿回杯子,大手往花芽脑袋上使劲揉了揉说:“这一天,被你整的提心吊胆。唉,开心。有媳妇了,我。”

估摸冲击太大,顾听澜身上绷的劲儿散开了,努力做出游刃有余的状态。可惜脑子这一块宕机还没恢复,对着其他人,麻利输出的嘴皮子此刻显得颠来倒去。

他故作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花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咕嘟一声后咬着舌尖倒吸气。之后转过身跟边上的人说:“让你倒热水,不是开水!”

花芽捂着嘴也乐了,弯着眸子小声的笑。

顾听澜看她幸灾乐祸,又好气又好笑。

难怪她一开始没喝,差点闹乌龙。

他伸出小拇指,让花芽伸手拉钩:“咱俩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天塌下来.你都得是我媳妇。”

花芽脸颊粉扑扑的,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嗯。”

顾听澜又竖起大拇指:“盖章?”

花芽感受到旁边王梨花炯炯有神的目光,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顾听澜等不及飞速勾起她的大拇指一盖,随后故作镇定地说:“成了,懂吗?”

“.嗯。”花芽低声说。

在花芽心里就是两人正式开始谈恋爱了,她有对象了。

顾听澜又说了一遍:“咱俩这是成了。”

在顾听澜心里就是回头到了部队就得去打结婚报告,他马上要娶媳妇了。

花芽懵懂地点点头,丝毫没发觉她跟男人的进度不一致,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卖了。

顾听澜如同吃了一记定心丸,唇角一直勾着放不下来。他缓过劲儿,浑身放松地蹲在花芽面前,撩拨说:“你刚才怎么吹的热水,再‘呼呼’给我看看。”

花芽不,她扭过头不看他。

实际上男人的俊脸一靠近,她就忍不住脸红。

顾听澜性子野,对花芽宝贝的恨不得藏起来,一有时间就过来逗拨花芽。整的花芽又羞又恼。

“害羞啦?”顾听澜明知故问。

他还算有点眼力见,总是在花芽臊的快要爆炸的前一秒收手。完事,继续用小羽毛在花芽的心尖上瘙痒。

夜间。

顾听澜不知从哪里弄来玻璃瓶,灌上开水让花芽抱着。他肩挨着花芽的肩,帮她挡住缝隙吹来的风。

花芽头两晚睡得又冷又潮,今天晚上被顾听澜一闹腾,半躺在行李上,沉沉的睡了个好觉。

等她醒过来,身上披着顾听澜的军外套,恍惚间有种被拥抱的错觉。怀里的玻璃瓶又被他续上热水,鼻息间是外套上的清凌气息,浑身上下暖呼呼的。

原来有对象这么好啊。

王梨花见她醒过来了,感叹道:“还是对象来了好,前几天见你没怎么睡,难得你能睡个好觉。要我说,你对象是个有眼光的,你也有眼光。你俩就是天仙配,绝配。”

一睁眼就是良缘暴击,花芽搓搓脸羞涩的没说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不像是个疼人的,结果大半夜给你披了好几次衣服。倒是你柔柔弱弱地一个小姑娘,蹬起人来挺有力气的。”王梨花偷笑着说。

花芽脑子要爆炸了,她知道自己晚上会踢被子,没想到连人也踢。

花芽人麻了。

不经意地搓搓小拇指,拉钩盖章。

成了就是成了。

花芽腹诽道:顾听澜后悔也没辙。

王梨花见花芽嘴上不说,眼睛不断在屋子里寻找。她跟花芽说:“你对象带人去检查船了,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咱们能离开这里。”

花芽把头发绕到前面慢慢编着辫子,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根红头绳。这是林娟攒钱给她买的,她一直没戴。什么狼狈摸样都被顾听澜见到了,她也想美美的面对他。

既然风雨已停,花芽走了门往外面走了走。

海鸥在半空中盘旋,嘴里发出一种类似野鸭子的叫声.

花芽的笑容凝滞了,传说中的浪漫海鸥,叫的声音还真是、真是别具一格啊。

没有风雨,潮湿气味扑面而来。

花芽披着军外套,走到平房外围,发觉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正确的说应该是在军外套上逗留,其中不乏跟着顾听澜一起登岛的军人。

花芽侧过头往肩衔上看了眼,嗯,看不懂。但是常识她有的,手下有七八个人,应该是个班长。

班长挺好,她原来上学就是班长。她醒过来以后林向阳想让她去读书被她拒绝了,反正上辈子经过高考,不需要再浪费钱从基础学起。现在她的学历就是个初中肆业生。现在外在条件不允许继续读书,她还是找机会自学好了。

能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是她的梦想,天知道她当初多羡慕林小燕大学生的身份。这辈子她不打算羡慕任何人,本身她的成绩就是最优秀的,肯定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不能再傻傻的为了省钱不去读书,省来省去害的是自己。

花芽抿抿唇,双手拉紧衣服没理会好奇探寻的视线。她过来只带了一件薄棉袄,没想到这边天气如此寒冷,海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活动活动身体,感受到不同于家乡的自然环境。地面上有细碎的砂砾,不知是被昨夜的狂风卷来,还是他们带到岛中央的。

海鸥依旧叫着,花芽找个人少的地方竖着耳朵听了听,知晓它们发现了银鱼群。

片刻功夫,一群海鸥在带领下往同一个方向飞了过去,花芽跟着从平房前面绕到平房后面,海鸥接着一个又一个往海里扎猛子。花芽这才发现原来平房的后面就是悬崖,岛上悬崖的地势最高,不怕被涨潮的海水淹没。

怪不得靠着那边窗户的人吓得不行.花芽现在才知晓前两日的惊险。

低下头,可以看到岩石缝隙中长有藻类和两三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花芽用小棍拨弄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嗯,腥腥的。

溜达了一圈,回到平房前面,发现顾听澜已经回来了。他身边跟着前两日遇到的那位牛棚老大爷,老大爷激动地跟顾听澜说着什么,顾听澜的眉头皱了又皱。

抬眼见到花芽,顾听澜的表情总算好点,跟老大爷说了句什么就让士兵进屋里询问。

管理平房的工作人员似乎对老大爷爱答不理的,顾听澜走了以后,那人板着脸跟老大爷说:“这里不是你能上来的地方,就在牛棚里等着。我看你年纪大有特殊情况放你一马,下次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老太婆又拉又吐一晚上,有进气没出气了啊。求求你,做个好事,让人过去给她瞧瞧病吧。”老大爷苦苦哀求着,他面前的工作人员年纪不大,也才二十七八。

对方犹豫着往平房尽头的医务室看了眼,身后出来一个人往他肩膀上推搡一下,说:“这俩老东西什么成分你不知道?发配到岛上守岛这么年,根本没有回去的可能,要我说早死早超生,你别沾身上晦气!”

接着年纪大的男人训斥老大爷说:“这里不是你该上来的地方,还敢跟031的人要医生要药?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成分?配不配被人医治?”

老大爷对这些话熟视无睹,就是一直翻来覆去求着他们,要他们请医务室的人过来帮着看看老太婆:“我这里有两块二角钱,求你们,就给我一颗药也行啊,老太婆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你们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东西吧。”

年长的男人被老大爷纠缠的不行,看到老大爷掏出钱,一把抓着钱冷笑着说:“上次我们到牛棚里你怎么说一分钱没有了?你到底哪来的钱?是偷的还是捡的?像你们这种成分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些钱没收,你赶紧给老子滚下去,不然你老太婆不但熬不过去,你也别想好过!”

年长男人正要把钱揣到自己兜里,不料一只手伸过来死死钳住他的手腕。

“把钱还给他。”花芽冷冷地说。

年长男人叫做王野,也是犯了过错被罚到岛上守岛。暗礁岛上也就七八公里大的地方,让他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了。

王野正要推搡花芽,陡然看到花芽身上披着军外套,肩膀上的两杠三星,刺痛他的狗眼。他马上笑着说:“我这是罚他的款,照理说他不应该上这边来——”

“照理是照谁的理?”花芽问。

王野噎住,讪讪地把钱往老大爷手上一拍,说:“得,钱还给你,你多感谢感谢这位女侠。等女侠走了,我看你怎么跟我嘚瑟。”

老大爷喃喃地张嘴,又闭上了。他无力的垂下胳膊,手上的钱掉在地上也没捡。

花芽蹲下来把散落的钱捡起来,远远地看到顾听澜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眼王野,问花芽:“发生什么事?”

花芽先说:“救大娘,大娘不行了。”

顾听澜心领神会,跟她说:“医务室里没有药品,这个月补给还没到。”

花芽寻思了一下说:“我有。”

顾听澜一怔,花芽说:“老鹳草,我采的。”她不适应一口气说太长的句子,顿了顿正要开口就听顾听澜说:“别着急,慢慢说。”

花芽抿着唇看他一眼,发现顾听澜眼中的包容与温和。她平静下来,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跟老大爷说:“上吐下泻,肠炎痢疾,还能消炎。”

“对对对,上吐下泻,不是肠炎就是痢疾!”老大爷眼眶骤然红了,跟花芽说:“好姑娘,大爷求求你了,就算是一面之缘,你救救大娘的命。”

花芽没出声,转头往屋里走去。

顾听澜唇角勾了勾,跟不知所措的老大爷说:“她去拿药,待会我俩跟你一起过去看大娘。”

“哎哎,你们都是好人。”老大爷哽咽地用褴褛的衣袖抹了把脸,不大会儿功夫,花芽拎着一个包出来。

顾听澜招呼人看好花芽其他行李,接过花芽的包,跟她说:“待会见了别着急。”

三天不见大娘,原本瘦弱的身子想被抽空的精气。整个人闷在潮湿的被褥里,脸色蜡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