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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一种审美叫战损。

乌麟轩靠坐在轮椅上,他的腿还没好,刚才站起来纯粹是他必须那个时候去抱人。

这会儿笑盈盈地说:“你如果想要安逸到老,就更应该跟我回去。你想要的,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给你。”

乌麟轩不光擅长激怒人,擅长拿捏人心,更善于引诱。

“茵茵,你应该明白,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又喜欢你,我不会放你走。”

“我敢打赌,这世上如今除了我父皇之外,没有人能够让你在离开我身边之后过得安稳。因为我不会让你安稳。”

“你要么名正言顺做我的女人,要么就要跟我偷情。你不喜欢折腾,应该也不喜欢偷情吧?”

陆孟又想打人。

乌麟轩连忙抬手说:“茵茵息怒,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你不会为了躲我就嫁给我父皇吧?嫁给他不仅要伺候人,晨昏定省肯定免不了。一日可不是三跪,是后宫那些女人见了谁你都得跪。”

“就算你想嫁,我父皇阅女无数,你并非极品,他未必喜欢你。那老东西腐朽得很,女人在他的眼中连玩意儿都不算,绝不肯为了你罔顾伦常。”

“除非你待在我身边,还像以前一样。”

“我就非得嫁人才能过吗?”陆孟冷笑说:“我缺了男人活不了?你也不用给我在这儿对比,这种语言的陷阱对我来说也没有用。”

还想玩全靠同行衬托那一套?

“不论对比谁,你都不是个好东西!”

陆孟喝了一口茶,嗤笑一声说:“既然你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夫妻肯定是做不下去了。我们寻求合作吧。”

“我手上的筹码有你想要的,我们互惠互利不好吗?”

“虽然你为人阴狠毒辣,但我看你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哥哥弟弟,一个比一个垃圾。”

陆孟说:“矮个里面拔将军,你肯定能当好皇帝,我全力支持你啊。”

“来日你登基为帝,若是连后院也不想给我留,我可以一直住在宫外。或者在名正言顺的时候假死,全了你的名声,也了了我的心愿。”

你想得美。

乌麟轩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

他喜欢一个女人,妥协到这种地步。甘愿被她打被她捆,为了她差点连命都丢了,还把自己的命都许诺出去了,他会让她置身事外?

他眼中笑意盈盈看着陆孟,像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这皇城当中无数人追捧的皇子们,在她嘴里三言两语变成歪瓜裂枣一堆垃圾。不得不说这真新奇。

和乌麟轩想的不谋而合。

乌麟轩笑了起来,摇头说:“茵茵觉得我能做一个好皇帝,我真高兴,我也觉得茵茵定然能做一个好皇后。”

他没察觉自己已经是把后位都许出去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想着把陆孟利用完了就踢走。

陆孟喝了一口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撑着手臂看着乌麟轩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也不想做皇后,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你稀罕我屋子里那一株红珊瑚,为什么私逃的时候,没有把那株红珊瑚也拿走?”

乌麟轩微微眯着眼睛看陆孟:“你想用那株珊瑚暗示与我斩断关系?”

“我说了,你想怎样都可以,但离开我,我不允许。”

“你也没有想过离开我吧,否则你就不会是逃来将军府,而是逃到天涯海角。”

“茵茵,我们成婚到如今,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动容吗?”

陆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波浪鼓。

没有想着跑到天涯海角,是陆孟懒得折腾,而且虐文女主角能跑哪去?

两个人打了一架,或者说陆孟单方面地殴打乌麟轩一顿之后,他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陆孟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来没有贪图过你的喜欢,我也不想要。”

乌麟轩轻轻点了点头,也把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轻声细语,哄人一样说:“那以后茵茵可以尝试喜欢我,你我夫妻伉俪情深,联手御极天下,岂不美哉?”

陆孟心说你可给我滚犊子吧。

虐文小说里面帮男主打天下的女主角,到最后都是会被打包送给敌军的。

陆孟不说话,沉着一张脸表示这种事情没法商量。

乌麟轩换了个姿势,靠在轮椅上。一双眼睛黑如漩涡,看一眼都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刺痛的侧脸红痕,又问:“可是如果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为什么与我在床笫之间如此合拍?”

“嗤,”陆孟揉了揉自己的脸,斜眼看他,“你是觉得女子和男人睡过之后,就一定是对他爱之入骨吗?”

“我就不能单纯是觉得你长得还不错,睡一睡也不亏吗。”

“哦?”乌麟轩眯了一下眼,问陆孟:“那茵茵还觉得谁长得不错,单纯地睡一下不亏呢?”

“……你少在这给我挖坑,”陆孟啧了一声,看着乌麟轩说:“你不装了之后还真是又阴险又无赖。”

“你说二皇子像一条毒蛇,我看你才是!”

乌麟轩看着陆孟又笑了,真心实意地笑出了犬齿。他模样本来就长得好,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很明媚又显小。

他笑起来的时候,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一个看上去这么美好,甚至犬齿有一点可爱的男孩子,竟然能干出那么多让人想一想都觉得齿冷的事情。

秋山夜雨,独龙说那一晚,皇城权贵一半的人家办丧事。

乌麟轩看上去特别开心的样子,没人能理解他,这种在一个人的面前完全不用遮掩,完全能暴露本性,又不会被畏惧的感觉,有多么的轻松惬意。

他甚至觉得陆孟骂他的这些话,都是对的。他本来就是如此,他并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活到如今?怎么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但这世上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敢这样骂他。

乌麟轩的手指在轮椅上敲了敲,眼睛眯着又在琢磨着怎么算计人。把人给哄回去,让一切回到原点。

他甚至不着急自己的女人不喜欢他,乌麟轩太喜欢有挑战的东西,像皇位。

可是陆孟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视线从他笑得好看的犬齿,落在了他的手上。

陆孟都记不清了,原来那天晚上他伤到的是右手?

他的手背上之前外翻的皮肉已经好了,看上去像是重新按回去长好了。

但到底已经恢复不到本来的样子。伤疤蔓延整个手背,透着一股红褐色,狰狞可怖,破坏了那些好看的筋脉走向,让人惋惜。

他的手指依旧修长漂亮,但这手背上的伤疤,以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看到。都会想到这道伤疤的由来。

陆孟无意穿堂风,无意引山洪,却到底还是阴差阳错之间,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乌麟轩很快捕捉到了陆孟的视线,抬了抬手,朝着陆孟的方向伸了伸。

轻声说:“化脓了两次,疼得彻夜睡不着,引发了几次高热,总算是愈合了。太医令说伤疤以后能够除去,但我并不想除去。”

都说伤疤是男人的战甲,可这个伤疤的来由,就只有陆孟和乌麟轩知道。

乌麟轩看着陆孟,眼中像揉碎了星辰一样。又像今夜屋里的炭盆,透着灼热的暖意。

这是他为她的不由自己,也是彻底接受了他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的象征。

陆孟和他对视了片刻,先转开了视线,垂头看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乌麟轩却不肯让她躲避,他说:“茵茵,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阴狠毒辣生性狡诈凉薄。可我也愿意为你受伤,为你转变,被你捆住,甚至被你殴打。”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一些混账事,你没有办法马上接受回应我。”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乌麟轩说:“我们可以先回到去猎场之前那样。”

“你要的荣华和安逸,我都给你。我不需要你对我像其他女人一样曲意逢迎,我只需要你用现在这副真面目面对我。”

“茵茵,你仔细想一想,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的不是吗?”

陆孟垂着头不说话,心里把乌大狗八辈祖宗都要刨出来了。

乌大狗的语言艺术真的是绝了。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软硬兼施,还下心理暗示,搞什么全靠同行衬托……

这样一个人,是真的让人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他给绕进去。

如果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女人,能让乌大狗三言两语给骗了卖了,还感激涕零的给他数钱。

陆孟就只是听着不说话,片刻之后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乌大狗,就静静看着他演。

乌麟轩对上她的视线,话音突然一顿,接着他又笑了。

看着自己的王妃清明的双眼,乌麟轩笑出了声。

他被陆孟给扯得鬓发歪斜,长簪将脱不脱,笑得堪称花枝乱颤。

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说:“我还真没发现,我的王妃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竟然这样,都没能让她松动一点。

“收了你的神通吧。”陆孟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去岑家。你赶紧回王府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之后,她现在脚落在实地了,可崩溃的时候的害怕也离她远去。

陆孟彻底心如止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踩在地下不也就那样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这个世界再怎么残酷,又能奈她何呢,惹急了她连乌大狗都照打不误。

她的佣兵小团队说得好,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陆孟拍了一下桌子从桌边上站起来,拎起茶壶直接嘴对嘴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微微有一点烫。

陆孟把水咽下去了之后,一路从嗓子直接热到心里,那点不顾一切地疏狂彻底被烫出来了。

“走吧,我亲自送你上路。”陆孟抹了一把嘴,笑眯眯地看着乌麟轩说。

陆孟实在不想跟他再磨叽下去,明天还要去岑家呢。

现在气儿也撒了,两个人也已经说清楚了,以后该合作合作,不谈别的就好了。

她照样从前怎么过往后还怎么过。

乌麟轩还是生平第一次和人谈话,有这种对方油盐不进,他束手无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