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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十五年的春来?得很迟, 三月眼见着到头了,宫里还是有些冷清。开春时皇帝便带了人去猎场春猎,萧沁瓷一贯不喜骑射, 经了这么些年皇帝手把手的教导她也还是不行?。

最近萧沁瓷总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皇帝有心想叫她出来?散散心, 结果她出来?之?后还是只肯在高台坐着,赐了彩头叫随驾的贵女们自去射猎,自己?便不肯动了。

“娇气。”皇帝激她。

“哪里娇气?了,”萧沁瓷拿眼睨他,“您要是想骑马自己?便去,在这里磨我是也想要讨个彩头不成?”

她赏贵女们的彩头无非就是金钗玉饰,皇帝要那个可没用。

但?他闻言还当真细想了一番,道:“要是朕拔得头筹, 皇后的彩头就任由朕挑选?”

萧沁瓷不入他的套, 只含笑挤兑他:“陛下舍得下脸面去同?一群小娘子争,我是没二话的。”

顿了顿,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又说:“要是陛下当真拔得头筹,我倒真有个彩头能送你。”

“什么?”皇帝来?了兴趣。

“你赢了就知道了。”

皇帝见磨不动她, 只好自己?上?马, 他这些年骑射功夫不曾落下, 皇帝三不五时地带她出来?跑马, 萧沁瓷是个不肯动弹的, 能躲就躲。

萧沁瓷站去了高台边,看着皇帝玄衣烈烈策马而去, 松绿披帛在风中起?落,萧沁瓷理?了理?袖, 便有婢女道:“娘娘,这里风大。”

她没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皇帝背影消失在深林,这才下去。

皇帝亲自下场,莫说他骑射功夫好不好,旁人也是只能让着他的,他这一趟收获颇丰,回来?时已近日暮,他一马当先,身后远远缀着禁卫,萧沁瓷站在空地上?,有华盖遮挡,见了他来?便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他没停,萧沁瓷没怕,面上?刚挂起?个笑,皇帝便纵马过来?,抄了萧沁瓷上?马,激起?周围一阵惊呼。

“李赢!”萧沁瓷不知他还有这种年少?轻狂的意气?用事?。

衣袖在风中缠成一团,萧沁瓷贴上?他胸膛,在急速地向前中忘了呼吸,风大得几乎要睁不开眼,只能恨恨地叫他:“李赢——”

这是他喜欢玩的小花招,萧沁瓷从第一次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不至于害怕,但?还是暗恨。

“我在。”他贴着她耳道,鬓边呼吸温热。

他抱得太紧,叫萧沁瓷在挤压间生出疼痛的错觉。

速度渐渐幔下去,马蹄踏过草野,这边的草渐渐深了,被吹拂时能触及他们脚底。往前是绵延无尽的绿野深林,在天尽头连成一线,颜色是深浓的绿。

广阔天地。

她忽然什么也不想了。

萧沁瓷往后靠,更?深地偎进皇帝怀里,轻而易举的摸到他的手往下。

“嗯?想要?”呼吸变得灼热,皇帝声音里有恶劣的笑,故意迟疑道,“在这里?”

萧沁瓷:“……”

“我怀孕了。”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她按着皇帝的手停在小腹,柔软的肉随呼吸起?伏。

良久的沉默后,只闻风声呜咽:“——什么?”

萧沁瓷知道他听清了,不肯再说。

说出来?是冲动,说完之?后心中生起?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就像她诊出喜脉的那天。

“萧沁瓷,再说一遍。”

马停了,皇帝的气?息弥山亘野似的笼罩下来?,将?她密不透风的牢牢包裹住。

他很少?这样直接叫萧沁瓷的全名,往往是极度认真或是被萧沁瓷气?狠了。

萧沁瓷还是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皇帝翻身下马,仰头让萧沁瓷看他,眉眼缀着沉沉的霜:“阿瓷,看着我。”

头顶是湛蓝晴空,无垠苍穹,白云压在萧沁瓷肩头,她逆着光,面容都沉在阴影里变得模糊,但?那个眼神皇帝会记一辈子。

“阿赢,”她语气?软下来?,但?话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皇帝一动不动,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萧沁瓷笑了一下,忽然从马上?扑下去。

“萧沁瓷!”

皇帝心脏骤停,将?她抱了满怀。

萧沁瓷腿缠上?他腰,和从前抱她时的游刃有余不同?,萧沁瓷感受着身下人的肢体僵硬,像是在一瞬间忘了旁的,只凭着本能行?动。

“嗯?”萧沁瓷环着他颈。

他恨恨说,眉间的霜更?冷:“你真是——”

萧沁瓷忽地亲了他一下。

她今日擦了唇脂,印在皇帝唇上?就是淡淡一抹嫣红。

“什么?”她问。

“我说——”

萧沁瓷又亲了他一下。

皇帝看她。

萧沁瓷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你要说什么?”萧沁瓷问。

“——再亲一下。”他嗓音沉下去。

萧沁瓷今日倒听话,乖乖地又俯首在他唇上?挨过,便被他咬住了唇舌,唇舌间交错过的是青草雨露的凉气?,不过片刻就变得濡湿滚烫。

唇脂里添了樱桃,吃进去有果香。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问。

“半月前。”

“怪不得……”他贴着萧沁瓷的唇,恨恨咬了一下,到底没舍得用力,“瞒着我?”

萧沁瓷轻轻笑,道:“没想瞒,不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嘛。”

“这种事?,何必寻时机,你就是故意的。”皇帝细细想了一番,萧沁瓷这半月来?根本没有异样,便连女子惯常害喜的症状都没有,天气?还有些冷,她又不爱动弹,不怪皇帝没有发?现。

但?他贴着萧沁瓷小腹,没感受到那软肉下藏着一个生命:“多久了?”

“两个多月。”

“那你还敢做这样危险的事?。”皇帝把她往上?颠了颠。

萧沁瓷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你先做的吗?”

皇帝哑口无言。

半晌后也只能又气?又好笑地道:“这种事?也要和我争。”

到底还是怕先前的纵马留下隐患,皇帝带她回去后叫了奉御来?看过,又仔仔细细地问了女子孕时需要注意的方面。这下也无心射猎了,猎场行?宫总归有许多不足,皇帝便起?了回宫的心思。

萧沁瓷倒是想在这里多待几日,平时出去走走也挺好,便又在行?宫多住了几日。回去路上?也不敢走得急,但?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萧沁瓷回宫之?后反而显出不适的症状。

她害喜倒不严重,就是难受,做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吃东西也没滋味。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能胃口开了,她又开始害喜。

一日晚间,萧沁瓷突然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最近没什么精神,也从来?不知道怀孕生子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一时竟觉得不能接受。

随着小腹渐隆,她心情也越来?越浮躁,萧沁瓷最是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皇帝话接得很快,又像是仔细想过,开始时仍旧沉稳冷静:“那就不要。”

“你哄我。”萧沁瓷揪着他衣襟,掐得指尖发?白。

皇帝看进她眼,道:“没哄你,”他顿了顿,“你的想法最重要。”

他说得认真:“怀孕的苦楚朕想以身受之?,可这是不能做到的事?。阿瓷,你比我厉害,这也并不意味着你一定就要这样做。”

父慈子孝或是天伦之?乐对?他俩来?说都有些虚幻,至少?皇帝从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子嗣,他从来?不是一个好儿子,也就没有把握能教出一个好孩子,没有把握的事?他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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