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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桩案子里唯一矛盾的地方,萧沁瓷想不通。

“我一开始确实不想要?你的命,”萧滇该死,是因为当初是他引来了这一场祸端,庞仪道,“你不怕死,要?你跌落泥沼才更痛。”

萧沁瓷抚掌:“说得不错,可惜你没机会?了。”

她来只是为了问庞仪这一个问题,既然问完了多说也无益。

“好歹你与?我也有旧时之谊,”萧沁瓷淡道,“我念旧情,要?说恨你也谈不上,今日?之后不会?再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庞仪沉默片刻,看着?萧沁瓷身后天光,将她照得通身透彻。

阴影在身前?分割,酒上漂浮细尘。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

萧沁瓷回到千秋殿之后便有些疲累,她见过的死亡不少,这也实属稀松平常,但难免还是会?有波动?,大抵还是因为是熟悉的人。

庞仪在她身边时沉稳、细心、安静,相似的出身让她能洞悉萧沁瓷的喜怒,进退得宜,她对庞仪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念旧情,可惜了。

萧沁瓷心情低落,晚膳也未用便先去睡了。

再醒来已是夜半,被热醒的。

她推了推枕边人,迷蒙着?说:“热。”

“你身上凉。”皇帝不顾她的推拒揽住她,手臂重重横在她身上。

萧沁瓷推了一阵,见他始终不肯动?,也就罢休了。

相触间的潮热很快就能适应,肌肤相贴时似乎能融为一体,那重量和热度压着?萧沁瓷,终于叫她落到实处。

从一开始的不适到现在完全化成了熟悉,她甚至熟悉皇帝的重量、身上的热和压下?来的角度,昏帐隔了暗光,隐秘得只剩下?她二人,叫人能卸下?心防,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能被接受的。

“你怎么来了?”萧沁瓷睡得太久,音有些哑,还有绵绵的娇。

他们说好萧瑜在的这几日?要?收敛一些,白日?里萧沁瓷能去两仪殿和他一道看折子,晚上皇帝就不能过来了。

“你今日?去见了庞仪?”皇帝问。

“嗯……”萧沁瓷半梦半醒着?,被抱得不舒服。

“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见的?”皇帝的声音落在萧沁瓷肩头,很沉。

萧沁瓷渐渐清醒了,她挣了挣,却不是往外躲,而是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怀里:“她今日?说,我不会?有好下?场。”

她睁着?眼,眼却只能看到皇帝衣上云纹,飘渺远阔的一笔。

“不甘而已,不必在意。”皇帝口?上这样说,心里却强按下?怒。

萧沁瓷指尖逡巡在皇帝颈上,烫得她微微蜷缩。

“那天的话,我听?到了,”萧沁瓷问,“你知道我在门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那日?之后萧沁瓷没问过,挑了此时才开口?。

“对,”皇帝贴着?她耳,吐息很沉,“朕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萧沁瓷仰颈,被迫舒展。

“你求什么?”她闭着?的双膝被分开,说话间触到他臂上跳动?的筋。

皇帝喟叹似地说:“求你。”

叹息从喉间逸出来,胸腔的振动?是一致的频率,萧沁瓷被往上带,挂住了他的颈,在水色迷蒙里看清皇帝身上的衣。

“你这衣裳……”萧沁瓷睁大眼,辨认出熟悉的针脚和颜色。

“挺合身。”皇帝笑,“怎么量出来的?”

梁安是个贴心人,在搜查时一眼就看到了这件衣袍。

身高、腿长,手臂、肩颈、腰背,一切都刚刚好,行动?时的幅度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拘束,柔软的布料覆盖着?他,分明是合身的,在此刻又觉得紧。

“用手量出来的吗?”他坏心眼地问。

萧沁瓷答:“眼睛也能看出来。”

她针线活其实不好,衣裳做出来也普通,但皇帝穿什么都好看,穿这件尤其好看。

“好像有点紧了。”他握着?萧沁瓷指尖,让她重新以手丈量过,“你再仔细看看。”

“做都做好了,”萧沁瓷欲抽回手,在昏光中闭眼,故意不遂他的心意去看,“就算小了也没法改。”

“改不了?”皇帝问。

“改不了。”

“那就重新再做一件。”

萧沁瓷睁眼睇他:“不做。”

她手垂在半空,被皇帝用力握住。

“手疼。”萧沁瓷半真半假地说。

“疼?”皇帝看她的指腹,他知道刀剑划出来的伤口?,却不会?分辨针扎的眼。萧沁瓷指腹干净,粉变成了红。

“疼。”她音很软,短短一个字有撒娇的隐意。

指腹的血点好得很快,因生疏而受的疼痛却不会?因此淡上一分,萧沁瓷几度想放弃,又因为投入了时间和精力,不想让自己吃亏,那些受过的痛也不能算了。

因此要?说出来,沉默的人没有糖吃。

他只好握了她指尖吻。

“那朕今天不该穿这件的。”

“嗯?”萧沁瓷不解。

“容易弄脏。”

唯一的东西便珍贵,该妥帖收藏,就像他待萧沁瓷。

深夜里动?静不显,都还记得要?避着?人。

他贪婪地盯着?她瞧,眼也不眨:“没有第二件了。”

“你求我,说不定能有。”她困,说话都是断续的,这句话却意外顺畅,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李赢——”

但皇帝听?得清清楚楚。

他撩开萧沁瓷额前?的发,顺着?鬓角摸到她颈后,那样一截柔润的花茎,在他手下?颤颤巍巍的绽放。

“你叫朕什么?”似呢喃似絮语。

“不——”她已然忘了。

皇帝道:“求你。”

“求你的事,”他在她耳边说,“朕还做得少吗?”

皇帝生了逗弄她的心思,他偏爱萧沁瓷在唤他名字时的反应,因此故意要?逼着?她说他的名字,逼着?她失措,在自己怀中哭泣,再主动?地缠绕上来。

她那样倔强,仍是不肯服软,喉间被逼出的都是不成字的碎语,泪水沾湿了皇帝的颈项。

到处都是潮的,烫的。

睡下?已经很晚了。

夜很深,这样安静。

他在漫长的昏夜中看着?萧沁瓷,看她平静安睡,那种隐约的不安定又浮现出来。

萧沁瓷会?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余生都能在太极宫同?他共度,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总是在对萧沁瓷索取,而她也一直吝啬。

这世间有太多人能将萧沁瓷从他身边夺走,甚至萧沁瓷也对此清清楚楚,随时能抽身离开就意味着?皇帝永不会?安心。

此刻她安睡在枕侧,眉眼匀净,竟似有种天真无邪的意味。

皇帝一寸寸看过,生出的仍是不满足的占有。

还是不够。

温软的皮囊掩下?的是冷酷、自私和不择手段,他都清楚。

他贴着?萧沁瓷鬓角,在静夜里轻声说:“可我还是爱你。”

这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