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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日前, 陆昭被拘押的消息在整个长安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与此同时,京畿三辅地区的关陇世族也是难以淡然,甚至急躁更甚。

在关陇世族的眼中, 陆昭是他们与汉中王氏之间的中间人。朝廷对陆昭的重视,就是对关陇乡情的重视, 对陆昭的拘押也是对关陇世族整体的打击。

整个三辅地区自淳化至渭水以南, 甚至扶风地带,到处都是才与集会的乡众、三老甚至于名士时流。整个淳化县也车水马龙,其中不乏筹备了丧礼要前往丹阳郡公府吊丧。在三辅地区, 时局中的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对汉中王氏的不满, 对朝廷中枢的不满。

陆归作为世袭丹阳郡公,也在府内安置吊丧的宾客, 周围街坊也都人山人海。彭氏子弟外加韦光也都前来帮忙,来吊唁的宾客自当朝太保吴淼、司空王峤、尚书侍郎卫渐、中书侍郎柳匡如, 甚至寒门领袖卢霑和魏钰庭都有出席。

三辅地区的世族在所有的官道上都设置了路祭棚,远处观望, 缟素漫天。但如果细查乡里, 也能看到不乏有庄园部曲磨刀霍霍,甚至当地的普通乡民都关起屋门,巩固自家屋墙。原本王叡已经与部分关陇世族私下达成协议, 不会侵害对方的田宅土地,仅需要供给适当口粮,但如今关陇世族也有多家表明, 拒绝再与汉中王氏有任何性质的合作。

三辅地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实际上就是在向汉中王氏和朝廷示威,如此一来, 整个护军府的压力也都落在卢霑的头上,元澈也不得不重新调整原东宫卫率,分派到长安西、北两处。

随着关陇时流涌入长安,向司徒府申请发起清议,外加上护军府、京兆府为保长安而施行的出行禁令和严格的宵禁制度,元澈惊奇的发现,通过陆昭这一番操作,朝廷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一批关陇世族的人质。而且双方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随后,朝廷也第一时间将审理薛琬的最终定论张贴出来:以死拒法,以鸩隐恶。

结论一出,群情哗然,汉中王氏原本就与薛家有所勾连,此时断然不会发声,而关陇世族则认为薛琬之死简直就是在给陆昭泼脏,这无疑更确凿了陆昭是可能的弑君之人。

此时的三辅地区已陷入混乱之中,王叡在营帐中阅读着父亲送来的一封密信。信中写明,陆昭、王峤、吴淼等人皆有弑君之嫌,判断依据除了大量供词之外,还有陆昭本人私下密语所流露出来的意图。现在,廷尉属已根据投入廷尉与雍州府的一些卷宗,将陆昭拘押在雍州刺史的官署内。

“父亲误了。从一开始便误了。”王叡望着这封信叹息道,“弑君之事,何其密也,况且彭氏掌握廷尉诏狱,吴家、陈霆对禁军俱有所控,怎会让诸多证据流出。且陆昭故作私语,流露弑君之意,那必然也是有引导之嫌。父亲如今令党羽提起诉讼,对方便放出诸多佐证,致使我家涉入更深。如今陆昭虽下诏狱,但关陇群情激奋,联合攀咬我家,不死不休。我等无异于当年庾叔预也。”

关陇世族虽然在朝中已经没有了三公高位的代表人物,但乡资雄厚,占据地利,这本身就是政治资本。现在,陆昭卖了一个破绽,就把汉中王氏彻底牵连进来。在关陇门阀看来,弑君这件事就不能安在陆昭头上,那就必须要咬死是汉中王氏所为。

宏儿闻言道:“关陇群情激奋,薛琬虽死,倒不妨运作一二,集齐证据,彻底把这个罪名放在薛家身上,想来关陇世族也能接受?”

王叡却摇了摇头道:“你可知为何薛琬未到终局就要自戕?薛容华、皇后、陆振为何心甘情愿接二连三地赴死?因为他们在时局中,并不是实力最强的,只要死的快,许多罪责就不能归咎于他们身上。死去的他们背不起,死去的人不能够再一次公开处刑,来抵消世人的愤怒。因此在世人眼里,他们就只能是共犯、从犯,但绝对不能是主犯。由此,他们的家族便可以延续。但如果他们活下来,世人就可以归罪于他们。只有活人才能背负最大的罪名,只有活人才可以是主谋。”

宏儿有些绝望:“世子,局面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王叡摇了摇头。确切地说,从薛琬自杀,陆昭选择用政治手段来解决这场门阀争斗,结局便很难扭转了。当然,根据魏帝生前的遗诏来看,陆昭布下的杀招可能更早,这份关于薛家的遗诏甚至都有可能出自陆昭之手。通过政治手段和廷尉诉讼来解决问题,同样也是孤立于内宫的父亲没有办法选择的唯一途径。大开诉讼之门,汉中王氏的门生也不可能保证一个都不介入。最后陆昭自己陷入弑君的嫌疑,同样也点燃了关陇世族的愤怒。于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或干预。

这样的手段和阴谋不同,阴谋如同排起来等待推倒的骨牌,一旦有一块骨牌放置不当,那么整个游戏都将失败。真正的权谋少用阴谋,因为阴谋一环套一环,涉及的人也更多,不确定性更大,讲究的是短而快,但即便如此也风险极高。汉武帝的马邑之战,筹谋几年,涉及各方近十万人,最后仍有人露出破绽,导致功亏一篑,于国家层面来讲,后果可谓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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