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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道:“彭廷尉处我早已向其说明,河南的事我早就想过了,得派敬则你去。河南一行涉及方方面面,既要和世族打交道,又要足够了解平民百姓的诉求。土断即将实施,也需要律法方面的大才。”

江恒也分外感激:“既如此,臣必不辱使命。”

陆昭又对元澈道:“殿下,皇后祈福仪式后,殿下可否派遣玄能法师跟着江恒他们也去河南一趟?”

“你想让佛教入驻河南,来抵抗本土淫祀?”相处时间久了,元澈也知道陆昭绝对不是要在河南弘扬什么佛法,目的一定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

陆昭点点头道:“淫祀之所以难以消灭,乃是民生问题难以解决。百姓积累不满,需要寻找安慰和寄托。可现在朝廷筹措资源缓慢,即便是土断法能给这些人大量土地,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基本问题无法解决,而让那些人放弃自己的幻想寄托断无可能。不若让玄能法师前往河南弘法,佛法到底是正教,能够分流一部分邪/教教众也是好的。一旦王子卿趁虚而入,煽动民众纳为己用,再挽回就难了。”

宗教狂热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其没有自下而上的反制和反思机制。宗教组织的陀螺越转越快,在划伤周围的同时,也越来越偏激。在数目庞大的群体里,在一模一样的声音里,理智会逐渐湮没,初衷不再存在。当人们犯下可怕恶行的时候,不会有人感到耻辱亦或恐惧,最终在一次次镇压下,沦为邪/教最高层的牺牲品。

若百姓被这些邪/教利用,倒向某个政治目标或某个社会愿景,那才是宗教灾难的开始。

玄能虽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佛教较为优胜的一点是,它有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理论体系。如果能给玄能提供足够的武装支持,以玄能的能力还是足以在河南立足。而且当初文武宴清谈,王叡是特地将玄能从豫州请来,似乎也是特意绕过这位大师,不让其有机会干预他在河南的布置。

魏钰庭虽然认同,却也不乏担忧:“佛教虽使人向善,但却不事生产,是否……”魏钰庭身为太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大肆批驳太子最近才信奉的教义。

陆昭则正色道:“西天虽有梵语,国朝自有正祚。菩提生于陆而死于海,这个道理玄能法师应该明白。”

元澈虽然与玄能走的近了些,但对于宗教问题也极为慎重,寺庙不事生产,受人供奉,本身就是对国家劳力的剥削。陆昭这句话的态度也可谓强悍——到了我们国家的宗教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陆昭一句句不仅横,还横在了自己心坎里,元澈听闻也心中暗喜,遂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明日孤便多留玄能法师一时,召集各家,一同参加祈福典仪。”

次日一早,陆昭按往常一样前往祈福的仪式。此次祈福参与者不仅有太子,还有汝南王元漳、司徒吴淼和尚书令王济等人。

佛家法事在形式上没有道家那般热闹,整场仪式以诵经为主,也无需参与者有任何体力活动。相传曹魏时,陈思王登鱼山,闻岩岫诵经,清婉道亮,远俗流响,于是记录下来。随后其以《太子瑞应本起经》为考,撰文制音,作成了《太子颂》和《菩萨子颂》。时下祈福吟诵,也多依此目。

殿中梵呗声起,果然清雅哀婉,其声动心,众人也随之闭目,归于宁静。

待仪式结束,众僧鱼贯而出,元澈便邀玄能与余者一同前往逍遥园揽胜。王济见太子兴致颇高,也不好推脱。吴淼随后也说同去。这么多人捧场,玄能也施礼感谢道:“诸公拨冗前来,贫僧得见慈悲。”

王济等人听闻道:“为皇后祈福,也是臣子分内之事。”

元澈笑着道:“佛家广博慈爱,只是孤也有一事不明。当年佛家东行,为何取道家注佛论,而非取墨家注佛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