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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被滞留住了,魏钰庭思索着。陆冲是给事黄门郎,孔昱是侍中,中书省里还有顾承业、柳匡如,这两人都和陆家关系颇深。如果这些人一齐发力,是能够劝住皇帝让其改变心意的。他必须入禁中,见皇帝一面。魏钰庭想至此处,便写了一封投书,命人交与光禄勋,随后将王济送与他的东西锁在阁中,携了中书印前往禁中。

魏帝用过晚饭后并未前往后宫休息,而是继续在宣室殿听太常议事。如今皇家三件婚事虽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司州还未靖,总是要国事为先,因此许多礼节上的问题便拿到晚间讨论,原本要发往中书省的官文也都积压下来。

魏帝听着太常、仪曹定下的章程,忽然询问道:“主婚之人定了没有?”

皇太子大婚,虽由太常、宗正主持,但主婚人仍未定。于理,北海公元丕与司徒吴淼俱可主持此事。但各家似乎也不愿再为二公加以荣衔,因此这个提议经过商讨以后,最终结果是不同意。但是又不能明着忤逆皇帝的意思。所幸高宇初亦是礼仪大家出身遂言道:“回陛下,臣等考据旧典,皆以为王者之于四海,无不臣妾。夫三纲之始,定乾坤之仪,安有以天父之尊,而称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以臣下之卑,而成天父之名以行大礼。因此设主婚人一事,臣等以为不妥。”

魏帝无言相驳,遂点了点头道:“六礼和告版准备的如何了?”

高宇初道:“回陛下,六礼悉备,用来告庙的六礼版文如今也都制作完毕。太常府已备雁一头、白羊一口酒、米各十二斛。这是前三礼要用的。等前三礼一过,按仪制,太常府便备白羊一口,玄纁帛三疋,绛二疋,绢二百疋,兽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酒十二斛,白米十二斛,马六匹。版取晋制,长一尺二寸,宽四寸,厚八分,以应十二月、四时、八节之意。只是六礼的使节,如今陛下该敲定了。六礼都要派一位使持节的将军,按礼制,前三礼派尚书令,后三礼可派尚书令,也可以派更高一些的三公去。”

皇太子大婚,内宫一般会派出一位使持节的将军,领太常、宗正、一位散骑侍郎或侍中前往未来太子妃的家中。

魏帝道:“既如此那便加尚书令王济为崇德卫尉、使持节,主持前三礼。司徒吴淼加封太保、使持节,主持后三礼。至于最后迎亲之事,也请司徒代劳吧。侍中就让孔昱去。顾侍郎拟诏吧。”

晓得了魏帝平衡各方的想法,高宇初识趣地应了声是,随后又对在一旁侍奉的中书侍郎顾承业道:“劳烦侍郎了。”

此时李福走到魏帝身边,低声道:“陛下,魏中书请求觐见。”

魏帝想,今日事多,索性中书令和中书侍郎一同处理,该加印加印,该发书发书,便道:“让他进来吧。”

十几封诏令被题名加印,魏钰庭一边处理着要交给太常府的诏令,一边寻找着那份土断新政的诏令。终于,在最下面,魏钰庭发现了它。这份诏令与自己设想的并无太大出入,明考课之科,修闾伍之法,都是齐民编户那一套东西,虽然细节仍需充实,但已经可以下诏了。许多政令下达先要施行,最后才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再一次又一次的调整。

魏钰庭慢慢拿起了中书印,或许只有在当下这个窗口期,土断的政令才能试行。在司州进行土断,对于汉中王氏来说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如果土断成功,那么王叡身为司隶校尉,也会获得相应的政绩。他知道,汉中王氏必然还有着其他能够获取利益的地方,但是如今寒门力量依然没有崛起,想要做成许多事情就必须与其他势力暂作联合。

印落下了。

魏帝此时已经精力不支,暂回偏殿歇息。

“听说五郎那边出事了,是有人放了暗箭?”

夜已深了,元洸被人抬回宫中时,满腿是血。炽烈滚烫得疼痛胶着在身上,他抬起昏沉的眼皮,见一众太医忙进忙出。股骨接驳,左腿上有一尺长的伤痕,这辈子怕是难以正常行走了。褚胤亲自前来,在用药止血后,取出碎掉的骨渣,现在正进行最后的缝合。黑袍玉带的国相面无表情,静静立在卧榻的旁边,宽大的袍袖仿佛壁画上的黑色双翼。天魔波荀,他有无数眷属,无数欲望,仿佛遵守着与人类永恒的约定。

“臣该出发了。”面对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渤海王,王叡平静地说道。

元洸忽然望向王叡,手伸向半空中,却因先前大量失血而虚弱无力地垂了下来。“你会把她带出长安吧?”他对他们的约定尚有期冀,但也只有一半的期冀。

王叡慢慢走到床榻边,跪下身,郑重其事地握住元洸的一只手,笑容明亮得刺眼,声音如同恶魔喁语:“臣会把她带出长安,也会把大王带出长安。”说完,王叡轻轻放下对方的手臂,重新披上裘衣,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之中。

朔风凛凛,秋月如珪,在未央宫西阙早早等候的绣衣御史汪晟看到大门前渐渐明晰的人影,稍稍鞠了一躬,将怀中之物双手奉上:“土断新政的诏书,加封尚书令使持节的诏书,奴婢给司隶校尉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