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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陆昭话音刚落,便被吴淼与众人强行打断。车骑将军部一旦撤军,则意味着经济附近的力量元丕一家独大,哪个执政世家都无法接受。

更何况一个元氏宗亲在长安一家独大,背后的政治信号与危险的气息可以说是一个外戚的数倍。许多表态看起来无足轻重,但宗室仍是一个强烈的政治符号,会给人们带来太多的遐想。

外戚终归是异姓,即便有所图谋,为了名分上的合法性还需要做出很多突破。而元丕的到来,皇帝病重,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他吴淼和杨宁加起来手中能有多少人来保证皇位传承到太子手中?唯一的结果就是元丕以宗室名分加绝对兵力接手整个长安的军政,而这将会给整个朝廷带来不安。元丕也是有儿有女的人,面对这样的一个诱惑能不动心?他的那些手下看到这样一个巨大的诱惑,能不逼着元丕动心?

陆昭这一走看似轻飘飘,但却留下了一场随时引爆天下的大火苗让他们去捂。届时长安也乱了,两边也掐的差不多了,陆家携太子的行台再把长安打一回,轻车熟路。作为硕果仅存的一方力量,所得必然要比这一次更多,朝堂局面也要比这一次更加倾斜。

吴淼赶忙道:“陆侍中既能冲破敌阵,攻入京畿,必可守卫宫城,调动得当。长安防务,便由陆侍中统领。”随后又转向姜绍道,“姜公乃御史大夫之重,三公首望,惟乞姜公统筹行台百官日后归都之事。”

姜绍道:“太尉之托,怎敢推辞。某虽老弱残躯,也要追骥后贤,待请命皇帝陛下后,自当前往,即便死在陇山,也绝不负使命!”

什么情况?众人纷纷莫名其妙地看着姜绍。怎么前一刻还在质疑陆昭开府预军务,现在就把所有的位置给定下来了?

陆昭强忍着不适看完了姜绍一番假惺惺慷慨陈词,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她同样看清了两位权力高手的一次交锋。

姜绍先前反对根本不是在反对她开府,而是在刺痛吴淼,让吴淼亲自开口反对,以求自己前往金城。如此一来,中枢层面他可以去交涉获利,至少保住姜昭仪与淄川王背后的谢家。而此后京畿内的权力纷争不管闹到何种程度,都和他没关系了。他永远都是御史大夫。

而吴淼的决定也是显而易见,与其让另外一个公在这里添乱,倒不如自己一家掌事。如果长安一旦有什么危险,那么金城那些军队没有来得及开到长安,就是你姜绍一个人顶锅。至于长安方面,吴淼有着一个绝对底线,那就是不允许任何人重回贺祎的局面亦或是对储位有什么摇晃。

而在二公深藏不露的交锋下,陆昭的开府预军务也就被默许。其实达到这个目的,陆昭已是满意,至于规制是否仪同三司,她反倒不甚在意。

带着这样一个结果,陆昭与吴淼等人陆续离开了西配殿。吴淼与姜绍二人先行草拟奏疏,陆昭走出殿外,此时父亲正站在廊下。她看着父亲,一身甲胄,手持长戈,眼睛微微有些酸楚,她明白他的父亲为自己担当了多少,也明白他的父亲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昭昭。”意识到女儿在身后,陆振慢慢回过身。当他看到女儿包裹章服的削瘦身形时,不免嘴角翕动,热泪盈眶。时至今日,他与女儿各自坚守,他来顶住所有的压力,而女儿来冲破所有的难关。没有完成,便不敢言累,没有看清前路,便不敢轻论去向。一切用鲜血付出,一切用生命赌咒,不过是为了眼前这一刻。

当女儿与吴淼、姜绍一同迈出这个殿门开始,陆振便明白,陆家在权力场上已有了截然不同的跃升。他们也不必再战战兢兢生活在绣衣御史的包围下,不必再害怕随时斩落的铡刀与某一日赐下的白绫与鸩酒。他们可以挺身走入朝堂,用名望与事功同三公之位抗衡。

他颤颤巍巍伸出双臂,与女儿相扶。他将女儿的手握了又握,随后吸了吸鼻子,道:“西堂里有茶水备下,先去那里休息,准备面君吧。”

乌云散尽,金白色的日光涌出,真正的光明重回到陆家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