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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松县已近武威郡治姑臧,北面有长城以御羌胡,算是战略要冲。此时苍松县令请降已非意料之外,凉王败势已定,除却嫡系仍做抵抗,其余人等皆在奋力寻找后路。

只是苍松县地理位置也颇尴尬,其距离姑臧过近,一旦请降之事被凉王有所察觉,则前功尽弃。而苍松县本身又离金城郡过远,周围水脉稀疏,万里无人烟。考虑到粮草物流,在拿下苍松县后则需速攻姑臧,进而扫平包括张掖、酒泉、敦煌在内的整个北凉州。

陆昭来得匆忙,加之小内侍实在催得太急,发式虽来得及重梳,妆容却没有时间洗掉。待入殿中,左右也都笑语,言及不过是巾帼之美。倒是魏钰庭走过,笑言道:“东朝雅集宇外,中书喁语幕下,内外令誉,确是美谈。”

陆昭是否曾为太子荐枕,各家心中也猜测颇多。虽然时下风尚乃是风流韵事,因而不以为意,且众人心中早已确定陆昭日后为太子正妃无疑,但对陆昭清誉也是有伤。

陆昭亦回身笑斥道:“老骥勤作戾声,若非银鞍玉带著身,恐误认是晋武宫中拉车骟羊。”你魏钰庭可是晋武帝宫里拉羊车的么,对后宫帷帐秘事这么感兴趣。

公羊拉着羊车却只能看着帝王嫔妃共处,以至于勤作戾声,更何况还要被骟。此时已有几名年轻议郎嗤嗤笑开,眼见太子将入殿,方才收声。

元澈侧首瞥见,百官面前亦不敢多做停留。只下一刻抬步的霎那间,眼底尚弥留着那片皎皎明妆,姿仪风流。他不由得凝神屏息,不知起于何处的香风,不断地向他的脖颈吹过来。当他登上御座的时候,那颗心才落入凡尘。

她今日化了妆,很漂亮。

魏钰庭窥得此景,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元澈急诏众人,态度也颇为明显,意图借此大势将北凉州拿下,不过对于是否要继续攻打武威之西的张掖、酒泉、敦煌等郡,众人还是莫衷一是。打到敦煌再折返,至少要有半年,成就武功固然容易,然而长安事态亦需考量。

最终元澈决定,暂止打到武威郡,随后令邓钧领北凉州刺史督军事,收复西境,余等收兵。当然,这是在凉王能被擒拿在武威郡的前提下。

作此决定之后,元澈亦命令众将归营点兵,陆归已在祖历,可随时与大军呼应。元澈自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在将王济、陆昭等行台镇守人事安排妥当后,便准备出征定策事宜。陆昭亦是忙的脚不沾地。直至晚间,元澈命人请她过去用饭,陆昭才放下手中公务,匆匆前往。

房内灯火未张,索性屋内布置与略阳那件屋子并无太大不同。陆昭轻车熟路将外氅褪下挂好,用脚在一个书阁下找了找,勾出一双丝履出来,换上之后只觉脚下松软了许多。

元澈刚从外面回来,捕捉到她俯身折腰的柔婉一幕。月光流照在她细洁的脚背上,趿着一双缠枝纹路的缂丝履,如踏荆棘。此时此刻,元澈便觉得情也难禁,欲更难忍,来不及除斗篷走上去,两只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与背,将她坚坚实实地嵌在了怀里。

“中书……”

耳与鬓缠绵着呵气,人人皆可以叫的官称,偏偏在元澈嘴里呼之而出时带有了一丝难以言道的羞热。中书白日间躺着清冷寒泉的双目,只有在此间可化为一泓春水。隐盖的危险与狠戾随着一层层薄汗从身体中被抽出,与山谷洪流一道,蔓延于密林之下,砥石之间。

多事之秋,殿外少不了人来往去,陆昭半就着墙,每一次骇浪浇顶,她的声音都轻极了。中书的袍服被拧至一边,一角被元澈拎起,连同陆昭的手腕,绞按在墙壁的描金莲纹上。清规戒律下的呓语,宝相庄严下的颤抖,让每一次啜泣都变为索求的呼喊。

元澈明白她痛,因为他也在痛,在离开数月前他不想让陆昭把她忘记,哪怕仅仅是欲与感的烙印。

“不要忘记我。”元澈在她耳边低语。

戈矛再一次屠戮到底,陆昭一口气噎在胸腔里,嘴角含混着泪水只抽搐地嘤咛两声,便埋首在对方的胸膛前。

“昭昭,等我回来。”黑暗里,低沉而恳求的声音在一片秋水中荡除了一圈又一圈的回纹。

疾风骤雨初歇,榻上蜷缩着疲倦的两人。元澈闭上眼睛,轻轻环抱着陆昭。此时他忽然能感受到书信里所说。那个孤伶伶立在寒风萧树下的身体,修长且纤薄,腰肢细伶伶的,手与腕轻倩地拢住单衣。秋风吹尽,疏淡了她的五官,萧索了她的杀机。她并不弱小,亦无需呵护,她只是强大到离群索居,且并不寂寞。寂寞的只单单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