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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崔谅行司马宣王故事,但当年司马宣王可是录尚书事、统领禁军同时手握大司农印,最后还得指着洛水放了个屁,才勉强按死了曹爽。更不要提后面还有淮南三叛等着他的儿子们。崔谅怎么看,和司马宣王比都差了不止七个司马朗。

跟着崔谅在荆州这些年,荆州刺史早已被分润出去,陈霆兄弟上升的路几乎被堵死了。如今靠着陈凝和祝雍这一层关系,顺着彭家向陆家靠过来,可见对于权力有多么欲求不满。

对于陈霆的信息来源,陆家仅仅许诺事成之后,可在车骑将军府出任掾属。得到这个允诺之后,陈霆几乎将崔谅处的情况日日奏报。

车骑将军府的掾属是个养望历事的好去处,开府尊仪堪比三公,如今贺氏已没,能走陆家的门路,几乎是可以和卫冉等一众豪门子弟相可媲美了。期满之后列位台臣,那简直指日可待。

此时陆放也理解了陆昭的用意,无论如何也要将卫冉控制在车骑将军府。这个人在这里的意义,已不仅仅于之前与关陇世族的换利。如今卫冉已然是一块给关陇世族们仰望的招牌,在为陆家源源不断地做政治引流。

人事问题理清之后,陆昭还询问了崔谅兵力调动的情况。据知悉,京中宿卫如今大半已落入崔谅的手中。由于贺氏的陨落,扶风县的诸多原本微弱的力量,也都被崔谅裹挟,在清理贺家在扶风郡的残留势力的同时,人数也在不停地增长。只要崔谅下一步能够和薛琬等河东世族完成交涉,这股力量就会甘于为其所用。

思想片刻后,陆昭走到自己的营帐里,取出先前魏帝让她草拟的诏书与中书印,先在诏书后题“中书代批,已由侍中陆昭传行台”,最后加上了中书印。

她将这份诏令交给了陆放:“崔谅之祸尚不足惧,贺祎之死才是时局之重。关陇世族如今人心摇动,堂兄须得借着这份诏令的大义去笼络各方,若让崔谅得以趁机,局面顷刻便可糜烂。”

“昭昭你不打算带着它去行台?”陆放心里有些打鼓,这意味着他可以借此诏令吸纳大量的关陇世族,分流各方,甚至充为己用。他知道陆昭在自己的身上押了多重的政治底牌,又觉得太子方面只怕也不会轻易应允。

“无妨。”陆昭轻描淡写,“行台搭建,太子必会先以魏钰庭为首的寒门为重。我孤身带着这份诏令过去,不过速死而已。太子方面,也不会希望这份诏令过早地拿出来。关陇世族,太子不会现在就纳入行台,须得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他才能与魏钰庭等人谈出一个较为平衡的条件。”

说完,她又笑着道:“堂兄素有任事之能,有此大义加身,方寸之地亦可施展抱负。与关陇世族各方联络,京中有王峤为砥柱,地方有堂兄来维系,自然甚佳。”先前在长乐宫,她已有意拉拢孔昱等人,卫冉在车骑将军府内,她也并不担心,只要诏书上有她的代批之名,同样也会收到关陇世族的感念。

她这么做,主要还是要照顾叔父那一边的情感,自家在关中开府仪同三司,混得风生水起,总要让叔父的长子也大展宏图一番。人活到老,活的都是子女,对家人还是得厚道。

“先谢过堂妹了。”陆放心存感激,但对于日后军事上的动作还想让陆昭再做把关,“崔谅势众,扶风已非善居之地,想来不日也会波及到淳化。我等可要守县力战?”

这一问也恰恰问到了陆昭最为关心的地方,她摇了摇头道:“淳化军事战略上不如漆县,也并非关陇重兵所在,如今唯一可以瞩目的物资,堂兄也已经送到了太子这边。如果崔谅执意索要淳化,先不要拒绝,如果他有意用兵,也可放弃淳化,退守安定。”

“只是昭昭……这是否有从贼之嫌?”陆放有些担忧事后政治上的追责。

陆昭却摇首道:“堂兄须知,崔谅之所以为祸,是不甘于充当世族与皇权角力的棋子。为祸的本质,乃是贺氏、甚至于太子对他的分利不公。”夏风轻轻吹过陆昭的发梢,如此罔上之语,与她疏淡的无关一样,如此轻描淡写,“先帝用兵荆州时,崔谅有功,各方尚不能善待,如今得此契机,怎能善罢甘休。皇权世族并无大是,崔谅诸人亦无大非,时局顷刻有变,还是要先保住利益的底线。堂兄。”陆昭压了压声音,“如果有所需要,崔谅本人也是可以拉拢的。”

当然,这个可能性已然很小,如今崔家与陆家正处在风头正当的同一高位上。这样的局面只意味着一件事,两家只有一家可以存活。

脖颈间残存的炽热,仍滚烫得痛,似在与肌肤原始的冰冷作以顽强的抵抗。陆昭微微扬起头,让更多的冷风灌进衣领,以此平息这场冰与火的内战。

这是殊死之斗,容不得她半点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