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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保太后与贺祎几乎异口同声。良久后,保太后对倩秀道:“带上护卫,送大王回清凉殿,去吧。”

倩秀应诺,与元洸同行出凉亭后,便已有百人具甲卫士赶来,前呼后拥而去。

保太后凝眉沉目,低声下令道:“今晚月色好,去请长公主一家。待其入宫后,宫城戒严,无令不可擅入。”

夜色下,倩秀小心翼翼地扶着元洸在护卫中前行,此时凝重的气氛,让她心中也产生了小小的恐惧。恐惧之外,也不乏将今日月下宴游的幻灭寄怨于那个台中生事的女侍中。“陆氏倨傲,引台臣不满,本来好好的家宴,当真是可惜了。还要闹得丞相和大王不得安生。”

话音刚落,倩秀忽觉手腕间一阵生疼,那枚五色丝绳以近乎暴力的方式被元洸扯了下来,在腕间留下一片惊目的红痕。然而对方的面色却未见一丝怒意,眉眼间的笑容仿佛暖风下的芍药花,愈绽愈艳。“倩秀姐姐失言了,今日小惩。”

倩秀闻言只觉心中大恸,尽管那笑容分外绚丽,此时在她看去,却如冰凌滴水一般的寒冷。她下意识地驻了一步,然而对方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戍卫们黑压压地如潮水一般随他涌入清凉殿的大门。

她笑了笑,慢慢蹲下身。她明白,她不过是保太后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当这颗棋子在主人的指尖弥留之际,却也曾感受过一丝温存。只是这一丝温存终究留不住,执子者杀伐决断,落子无悔。而她终将在这纵横的棋盘上困顿一生,等待属于别人的胜利,或是败亡。“婢子恭送大王。”

倩秀的声音遥遥,落在远行的元洸耳中,好似哭泣,然而他终究也没有再回头。他只有一双目,一颗心,容不得再给旁人,哪怕仅是一次回顾。

日西落,月东升,元洸抬起头,月是满月,分外圆全,如同他与母亲相守的最后一晚。局势至此,以陆昭之力,贺薛两家必如水火。高塔之尖,仅容一人站立,届时,必有一方倒台。这离他的所求所愿,更近了一步。只是此时,他真的高兴不起来,真的。

同一月色下,中书衙署内,元澈步入中庭,回首微笑道:“陆侍中,下次你我再见,只怕是司马门前了。”

贺祎从长乐宫出,此时已有班剑在御,然而他仍觉得心中惴惴。所谓班剑,看似威仪赫赫,其实外强中干。自前朝以降,所赐班剑皆为木制,绘以

文采,取装饰灿烂之义,真遇到危难时若想靠此保命,简直是天方夜谭。此时,一群数百人组成的甲卫与骑兵从离长乐宫门不远处的巷子里疾行而过,贺祎顿时大感不妙。

此时只见一人匆匆行来,乃是贺祎府中一名贵妾的兄长,有着鲜卑段氏血统的段华,段文升,如今在丞相府任职文学掾。

“文升怎得来此?”贺祎慌忙问道。

段华道:“御史大夫执令来我家,说得了密奏,要搜府。具体事宜却只字不说。卑职来见丞相,正是为此啊。”说完又指了指不远处深巷,“那些护卫,卑职来此时已有所打听,据说是从太子军中所调,急入未央宫。丞相,如今到底是何事态啊?”

贺祎思索片刻后,道:“薛琬既没有说具体事由,事情必有转圜。他带着人可去了署衙?”

段华道:“似入台中。”

贺祎冷笑道:“既如此,想来我与他皆逃不掉了。”说完,不等段华再问,贺祎扬手抽鞭,策马疾驰,先奔宫城南门而去。

中书署衙内,陆昭重新跪于地上,凤目阖闭,开始了寂静而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