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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相熟的都是客客气气。

姜道蕴从前不愿与这些妇人们寒暄,如今也还是一样,只顾着两个孩子。

走了几间铺子,买了不少东西,姜道蕴自知爹娘这一去,他们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了,自是想多给他们买一些东西,也好弥补自己这一份对爹娘的亏欠。

“江南那边都有,你买这么多,回头我跟你爹怎么带回去。”姜母见姜道蕴这一通大手一挥买东西的模样,自是十分无奈。

姜道蕴却不以为意道:“多准备一辆马车就是。”

“再说江南那边多丝绸,皮毛却是北地这边的好,天越来越冷,您跟爹身体又不好,自是得多带些厚实的衣裳。”姜道蕴说着便要带姜母去前面的衣服铺子。

可两个孩子已被外面摊贩卖的东西吸引了眼球,非要去那边买。

姜道蕴也知道这两个皮猴待不住,回头在铺子里吵吵嚷嚷还不如先满足他们的心愿,便与沉雪等人说道:“你们看好少爷和小姐,别走太远,买完就立刻带他们过来。”

沉雪等人自是纷纷应是。

姜道蕴又嘱咐了两个孩子。

可两个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嘴里应着好,却已经牵着手跑出去了。

他们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沉雪等人却不敢放松,自是连忙追了过去,除了丫鬟之外,另有几个带刀的护卫在身后相护。

姜母看着这个场景,轻声问道:“这都是清儿嘱咐的?”

“嗯。”

姜道蕴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身影,见已有人在他们身旁护着,便也安心地挽着姜母的胳膊往前走,去挑选斗篷和围脖、帽子了。

边走。

她边与姜母说道:“清哥说他这些年结的仇不少,唯恐他们找上我们,所以让我每次出门都要带上护卫。”

她这样说,却又有些不以为意。

“我看他就是想太多,天子脚下,这么多人呢,岂会有这样的事?”

姜母却不乐观,握着姜道蕴的手说:“还是得小心一些,之前不是还有个丫鬟被人扔进河里了吗?”

姜母平日虽然总是待在家里,却也不是耳聋闭塞之人。

知晓这丫鬟是裴家的人,也知晓害她的人是裴行昭从前那个妻子,陈双歌的身边人做的。

陈双歌死后。

这妇人原本是想逃跑的,却被早已埋伏着的衙吏们抓住。

姜母还听说这妇人的身上不止背了这一条人命,肃州当初轰动一时的灭门案就是这个妇人做的。

这位妇人表示自己被自己的丈夫和小妾联合磋磨了十多年,所以当初才会一把火烧死了一大家子。

也说自己并不愿意杀害那个丫鬟,只是做人奴仆的,没办法。

如今城中对此也颇有议论。

可不管这位妇人可怜与否,都不该把手伸向无辜人的手上,她曾经的确是受害者,可如今不管是何原因,都成为了加害者。

越想。

姜母心里便越发忧心。

“当初就该让清儿跟你爹一样,走内阁的路,这样到底要保险一些也安全一些,都察院那差事哪里是好做的?自古以来,御史这个身份就不容易,偏偏他还坐到了左都御史这个身份,可不得跟人结仇。”姜母说着又叹了口气。

姜道蕴一听这话却皱了眉:“他喜欢就让他去做,管他是内阁还是御史。”说完又特地嘱咐了母亲一声,“这话您不许跟清哥去说,省得他为难。”

姜母也就跟自己的女儿说几句,又岂会去跟袁野清说什么?

此刻听她这么说,自是道:“娘又不是傻的,岂会去跟清儿埋怨?不过你平日出去还是得小心些,人手若不够,就问你爹去要,以后我跟你爹远离朝廷的纷争,在临安也碰不到什么事,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跟你爹也就安心了。”

“我这有人,用不着,您跟爹自己小心些就好。”

话说完,铺子也就走到了。

这是城中最大的皮毛铺子,姜道蕴从前也经常来,听说这里的货源都是从漠北那边运过来的,虽然价格的确要比旁人高出不少,但皮毛也是真的好。

掌柜的也认识她们,上来就客客气气喊道:“老夫人,袁夫人。”

姜道蕴淡淡颔首,让人拿了自己所要的皮毛出来,掌柜的知晓这是个不差钱的大主顾,自是不会搪塞,让人从里面拿了两件斗篷,并着一些帽子、围脖一物。

姜道蕴挑了两件一大一小的斗篷,又替爹娘看去帽子和围脖,一应挑完之后,她神色挣扎一瞬,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再去找一条斗篷,十三岁的少年穿的。”

姜母正在一旁喝茶。

听到这话,看过来,喝茶的动作都跟着一顿,但也就一会功夫,她便和身边的嬷嬷笑了起来。

蕴儿虽然性子是被他们养刁了。

骨子里却还是善良的。

主仆俩的这一番对视自是未曾被姜道蕴漏掉,她脸色难看,让人去打包付账,自己则过来不大高兴地跟姜母说道:“我就是不想让清哥觉得我苛待了他,不过一些皮毛,我也不必那么小气。”

“是,咱们袁夫人大气着呢。”姜母握着姜道蕴的手笑道。

姜道蕴一听这揶揄的话调,还想说话,却见门外走来两人,她脸上的神色忽然一顿,但也就是片刻,她就僵着脸色转开了目光。

“怎么了?”

不过姜母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她一边问着一边往身后看去,便瞧见徐冲和一个女子,见她这番装扮和两人亲近的距离,也能知晓她便是冲儿那位新婚妻子了。

她跟老爷一样,都对冲儿有一份亏欠,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此刻瞧见,自是笑着与人打起招呼:“冲儿。”

徐冲原本在跟霍七秀说话,听到这一声,忙看去,待瞧见姜母,他亦是一喜,正欲喊人,便瞧见了姜道蕴的身影。

自那日家中一别,他们便再未见过。

如今一见,七秀又在身边,倒也有几分尴尬。

这要是长辈不在,他肯定就当做没看到了,但姜母还在,他自然不好避之不见,看了眼七秀,见她笑着与他颔首。

他便也没再犹疑。

牵着霍七秀的手带着她一道过去。

“干娘。”

他跟姜道蕴分开之后,就被二老认做了义子,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姜母的。

姜母笑着点头,又看向他身边的女子,对着徐冲揶揄道:“不跟干娘介绍介绍?”

徐冲一听这话,不由面红地挠了挠头,他轻咳一声之后才跟老人说道:“这是七秀。”

霍七秀见老人笑盈盈地看向她。

知她身份贵重,她倒也不怵,也温和地与人打起了招呼:“老夫人。”

姜母看着她笑道:“这个称呼不好。”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霍七秀犹豫地看了一眼徐冲,见他笑着与她颔首,便对着姜母改了口:“干娘。”

“诶。”

姜母总算高兴了。

“早就想去看你了,但我这身子骨,实在不好,怕去了反倒给你们添麻烦。”姜母一边说,一边褪下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玉镯:“突然碰面,也没准备什么好的见面礼,这个玉镯跟了我许多年,便给你做见面礼了。”

姜道蕴看着这个玉镯,神色微动。

这是跟着阿娘的老物件了,她红唇微动,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可霍七秀岂会看不出这个玉镯的珍贵?

都说玉养人,却不知人也养玉,成色越好的玉镯靠得可不仅是它的料子,看这个玉镯的成色,估计没个几十年养不出这样的好玉。

这样贵重的玉镯,她自是不敢收的。

她推辞道:“干娘,不用见面礼。”

“那可不行。”姜母道,“我一直就盼着冲儿能找个合心意知情趣的好姑娘,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岂能没有见面礼?你若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干娘。”

徐冲也说:“收下吧,跟干娘不用这么客气,反而生分。”

霍七秀见他们都这样说了,再不收反倒扭捏了。

她又看了眼姜道蕴,见她站在一旁也未说什么,便也没再纠结:“多谢干娘。”她接了过来戴于手上。

姜母见她这般,总算是高兴了。

霍七秀问她:“干娘是来买东西吗?”

姜母笑道:“我们不日就要离京回临安去了,这不,蕴儿怕我们路上冷,带我们来这买斗篷。”

霍七秀一听这话,便召来一个侍从进去说了一声。

过了一会。

姜道蕴先前派进去的丫鬟拿着钱袋出来,与姜道蕴说道:“夫人,那掌柜不肯收我们的钱。”

姜道蕴一听这话就皱了眉。

正欲说话,那掌柜的就郑重地拿着包好的东西出来了,看到霍七秀便恭恭敬敬喊了声“东家”。

霍七秀轻轻嗯了一声,又跟姜道蕴说:“我既收了干娘的见面礼,自是不好没有回礼,这些便当我送给干娘的。”

她说着又走到掌柜那边,拿了一件刚才让他包好的火狐皮做的斗篷,走到姜道蕴面前递给她:“这件送给袁夫人。”

姜道蕴看着这副情景不由一怔,她没想到霍七秀竟然能不计前嫌。

那次碰面——

她可是一点都没顾忌她的脸面。

设身处地,如果她是霍七秀,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她一时看着霍七秀未语。

姜母却不知她们之前的事情,瞧见这一幕倒是笑道:“既是七秀的好意,就收下吧。”她说着又跟霍七秀说,“七秀,干娘就不跟你客气了,过几日干娘做东,请你和冲儿来家里吃饭。”

霍七秀笑着应好。

她又回头看姜道蕴,温声唤她:“袁夫人。”

姜道蕴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她说着刚想把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丫鬟,却见沉雪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看着她喊道:“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不见了!”

姜道蕴听到这话。

神色微变,手里的东西一时没握住,就这么直接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