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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郁?

是那份考卷的主人吗?

袁野清心下一动,忽然想到那位住在诚国公府中的裴家二公子好似单名就是一个郁字。

难道……

袁野清心下微震。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位裴二公子今年才不过十六。

袁野清既惊讶自己竟然就找到这位考卷的主人了,也惊讶这位考卷主人的年纪竟然那么小,他最初看那份考卷的时候,以为这位考生怎么也该有二十出头了。

心下如何震惊,袁野清暂且未表。

而是就着徐冲的话继续往下说:“微臣查过所有的考卷,发现不仅原卷不见了,就连誉写的卷子也同样不见了。”

他又与二人说道这份卷子不见的时间。

“先前来时,我曾去陈府和庄府问过陈尚书和庄大学士,他们二人并不知晓这份考卷,微臣又问过当日来收卷的老吏,他也未瞧见。以此可以推断,当日这份考卷是在我入睡之后,老吏过来收卷之前没的。”

“那人想必十分熟悉这位考生的字迹,他先通过字迹找到原卷,而后又按照原卷找到誉写过送到我们这边批改的卷子,最后把两份卷子全都拿走,试图以这样的方法瞒天过海!”

袁野清即便早已知晓,但再次诉说此事还是气愤不已。

他近来本就消瘦不已的脸颊紧绷着,薄唇也紧抿着,待说完,便又朝李崇的方向长作了个揖:“除了微臣,当日微臣门前守着的两位侍卫以及那位老吏,如今都已被微臣着人看护起来,陛下何时想见都行。”

说罢。

他又忽然一撩官袍跪了下来。

“此时罪在微臣,倘若当日微臣能再小心、仔细一些,也不至于让贼人偷了卷子。”

“袁爱卿不必如此。”

李崇说着让冯保亲自把人扶起来,等袁野清起来之后,他才又沉声说道:“再小心也抵不过有心之人,不过原本的卷子已经不在,除了爱卿之外也无人再看过这份卷子,空口无凭,到底无法作为根据。”

李崇一边说一边转着手中的佛珠,长睫微垂,遮住眼底的眸光。

徐冲一听这话,下意识要说那份卷子的事,但想到来前悦悦说的那番话又只能住嘴。

即便郁儿有默写的本事。

可原卷不在,纵使袁野清看过又有何用,谁又会相信?

旁人只会觉得是他们勾结串通。

他心中忽然一阵无力。

没想到事情还是只能走到这一步。

所以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郁儿和今次的秋闱失之交臂了吗?

徐冲不知回去该如何与郁儿说起这个结果,纵使之后找出害他之人,又有何意义?失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徐冲沉默地站立在一旁。

心中的无力压垮了他高大的身影,让他的脊背看起来都弓起了一些。

“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忽然——

袁野清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中。

不仅是徐冲,就连李崇也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抬眸朝袁野清看了过去,问道:“爱卿有何办法?”

袁野清道:“微臣自少时起,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陛下信微臣,微臣可以当众把当日看过的卷子默写出来。”

“只是这个方法也需要那位考生记得当日所作之卷。”

袁野清不知道那位裴二公子是否也有这样的本事。

毕竟许多人事后再写总不能寻得最初的感觉,不过即便有八分相像也已经足够了。

李崇和徐冲都没想到袁野清还有这样的本事。

李崇尚且还未说话。

徐冲却已大喜过望,激动地看着袁野清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袁野清点头:“微臣自不敢欺骗圣上。”

短短片刻功夫。

徐冲简直体会了什么叫做一时天上一时地狱,他刚刚还大失所望,心里已经在想回头该怎么和家中几个殷殷等待着他的孩子说起此事。

未想此刻竟听袁野清有这样的本事。

这让他如何不喜?

“陛下!”

他当即转头,激动地看向李崇。

李崇自是知道徐冲在想什么,他心中亦有感叹,难道真是那个孩子命不该绝?沉默片刻,李崇看着二人说道:“先不急,等庄学士和陈尚书来了再说。”

袁野清闻言,自是不会有二话,当即就应了一声“是”。

徐冲虽然着急。

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急是最没用的事,何况他除了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先前传唤之事,冯保早已着人吩咐出去。

李崇便让人先送晚膳过来,准备君臣一道吃饭。

徐、袁二人,一个是李崇自少时起的好友,一个是李崇如今最看重的近臣,这两人自然不是头一回与李崇一道吃饭,此刻君臣三人同桌,旁边有内侍侍候。

只不过因为今日之事,此刻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徐冲也因为满心焦灼和愁绪放慢了吃饭的动作,咀嚼的声音都比平日轻了许多。

等他们吃完晚膳。

庄文和与陈近远也终于急匆匆赶到了。

二人忽然夜里被传召,起初都有些不明所以,待在宫门外一碰面,彼此说起近日之事,便都发现今日袁野清都曾来找过他们问过考卷一事。

如今跟着内侍走进大殿之中,果见袁野清也在其中。

二人弄明白什么事之后,心中的慌张倒也变得平复了不少,此刻二人便走过来先向李崇和徐冲问了好。

袁野清也起身与他们问了好。

几厢见过之后。

李崇依旧坐于宝座之上,看着他们淡淡发话道:“今日找两位爱卿过来,是为今次秋闱考卷一事。”

“诚国公与袁爱卿先后来与朕说考卷少了的事,想来两位爱卿如今应该也已经知晓了?”

庄文和与陈近远对视一眼。

庄文和率先朝李崇拱手道:“先前袁大人来找过微臣和陈尚书,只是这份考卷我们并未见过,但袁大人身为都察院之人,素来清正,他既说有这份考卷,便不可能凭空捏造。”

陈近远也跟着道:“科举是重中之重,竟有人敢于此事之中做魑魅魍魉之事,微臣请陛下彻查,还那学子一个公道!”

李崇抬手,示意二人先坐下,又让冯保看茶。

等二人皆落座,他方才开口:“公道一事,朕自会让袁爱卿之后彻查此事,如今先说考卷一事。”

“今日那位学子重新默写了考卷交予诚国公,托他带给朕。”

此话一出。

别说庄、陈二人,就连袁野清也目露惊讶。

这事。

事先他并不知道。

视线落于宝座之上的那几张宣纸,先前他并未注意过,如今一看,莫非这就是……他心中一时也有些激动。

没想到那位裴二公子竟早有准备。

若真是如此,事情倒是好办不少。

“陛下的意思是?”

庄文和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诚国公有关系。

不清楚那位考生与诚国公什么关系,庄文和沉吟片刻问李崇。

李崇道:“正好袁爱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朕想让二位大人亲自看着,等袁爱卿默写完,再检验这两份卷子,看看是否一致。”

“这倒的确是个法子。”庄文和捋着长须说。

陈近远却略有皱眉。

“陈爱卿可是有别的想法?”李崇问他。

一时间。

陈近远自是成了众矢之的。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陈近远身居吏部要职。

他既能击败裴行昭,空降吏部,成为如今吏部的第一把手,还兼任今次秋闱批卷要职,自也不是那等无能之辈。

“这法子的确不错。”

陈近远说:“我与袁大人相交多年,也十分相信袁大人的清肃,不可能做出包庇舞弊之事。但既是为那学子讨回公道,日后总有人提起此事,届时恐怕旁人会非议这份卷子的真实性。”

徐冲一听这话就急了。

他当即就要说话,却被李崇按捺住。

“这份卷子今日是由诚国公亲手交予朕,朕拿到手的时候,上面的墨水还未彻底干,信封之外还有火漆,可见在诚国公交予朕之前,并未有旁人看过这份卷子。”

“今日我一日都在都察院,之后便去了礼部,有门吏和礼部的蒋大人为证。”袁野清也跟着说道。

李崇又言。

“陈大人若还有担忧,有间书院的杜斯瑞杜院长也能为这位考生担保。”

“杜院长?”陈近远一怔。

就连庄文和也面露惊讶道:“此事与季和有何关系?”

季和便是杜斯瑞的字。

庄文和的女儿便是嫁给了杜斯瑞的二弟,平素两家来往,庄文和虽与杜斯瑞年龄相差一辈,却是极好的忘年交,也深知他品性贵重,世间少有。

未想到这事与他也有关系,庄文和不由微怔。

李崇没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信封交予冯保,让他呈于两位大人看。

两人接过之后便瞧见了火漆之下的杜斯瑞的私印。

此举是何意思,二人心知肚明。

庄、陈二人对视一眼,便再也无话了,陈近远把信封交还给冯保,而后起身与李崇拱手作揖:“既有杜院长为证,旁人也无话可说。”

“请袁大人持笔开始,我与庄大人自会好好审查。”

袁野清看了眼李崇。

李崇未言,只朝他点了点头。

文房四宝早已准备好,袁野清起身又跟李崇作了个长揖,而后便大步走向侧殿,准备静心书写。

徐冲今日等了两回,心里自是焦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