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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琴师的琴艺出神入化,非陈遥知所能比。

陈遥知在听到对面的琴声后,错了一个音。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上一世夏散雨之所以有名曲流传于世,背后会不会是那个傻女在操控一切?

原来如此,她到现在才明白,事已至此她倒要看看那个傻女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上一世夏散雨的成名曲有六首,她本来想着循序渐进一首首地问世。但是现在她不能等了,一首接一首地弹奏出去。

她每有一首新曲,对面不多时也会跟上。到第六首的时候她开始心慌,因为她发现她可能探不到裴元惜的底,反而会掏空自己的老底。

第六首弹完,她已无底可掏。

而第一琴行那边,郑琴师已经被点燃琴艺之魂。他陷在一首又一首的新曲中,如痴如狂地弹奏着。

第七首、第八首、第九首、一直到第十首。

街上的人群已经从中间的位置移到第一琴行这边,从第七首开始陈氏琴行再无动静,唯有第一琴行仙乐飘飘。

第十首余音绕梁,许多人好半天才像是大梦初醒。

“太好听了,这些曲子竟然从未听过。”

“不知是何人所谱,堪称当世名家。”

郑琴师也在问裴元惜,这些曲子是何人所作。裴元惜推了一把被琴声所迷的裴元若,“是我家大姐姐平日里无事时弹的。”

裴元若一脸茫然,她几时弹过这样的曲子?“二妹妹,我几时…”

“大姐姐你仔细回想,这些曲子是不是你平时没事时闲弹的?”

“是有点熟悉。”但又完全不一样,她闲弹的曲子零乱无章。

“那不就是了。”裴元惜靠近她,低语,“我正是听过大姐姐你弹的曲子,学着哼出来的。可能是我哼得有些不太像,竟然会有如此效果。”

裴元若还是一脸懵,乱哼能哼出这样的曲子来,二妹妹莫不是天赋异禀?是了,二妹妹自小聪惠,父亲是夸过的。

郑琴师已是崇拜站起来,朝她深深作揖,“郑某一生自诩不凡,此次请旨出宫其实并非看好琴行,而是想出宫来透透气。不想得遇裴大姑娘如此大家,实在是三生有幸。”

裴元若像做梦一样,完全云里雾里。

裴元惜握住裴元若的手,“大姐姐你听到了没?郑琴师说你是大家。日后世人提及当世琴艺大家,必有大姐姐的名字。”

裴元若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二妹妹说的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她觉得好茫然。

女大家?

她吗?怎么可能。

“二妹妹,我…”

“大姐姐你别谦虚,古人云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虽然师从夏夫子,但我相信夏夫子若是知道你今日的成就必会以你为荣。”

裴元若突然明白了,二妹妹这是在给她长脸。

近日来她郁郁寡欢,夏夫子和陈遥知一对壁人般的模样时时现在眼前,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二妹妹定是看出来,所以才会有今日这一出。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有点想哭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二妹妹,谢谢…只是…”

“大姐姐,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我记得我还痴傻时大姐姐从不嫌弃我,你会给我拿点心吃,还会替我擦脸擦手。我名声在外,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我知道世人在背后如何说我,他们会说我仗着陛下恩宠行事嚣张,会说我傻子多作怪。以后我有一个才名远扬的姐姐,我相信大姐姐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护着我。”

裴元若突然泪湿于睫,感动的同时也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二妹妹,你放心,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今后我会努力练习琴艺,争取再创造出好的曲子来。”

她要凭自己的能力名副其实,这一刻什么夏夫子,什么陈姑娘统统都不是她在意的。她真正在意的是二妹妹的信任,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对得起在外的名声。

“好,我相信大姐姐。”

姐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春月等人已是别过脸去抹眼泪。二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姑娘和二姑娘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好感动。

行人都被第一琴行吸引过来,有些原本打算入手的人开始询问价格。下人们赶紧上前招呼,春月声音最大。

“各位请听我说,我们东家发话了。凡在琴行购琴一架,且在旁边笔墨行置办笔墨纸砚套装的客人,可获得陛下亲笔题字。仅限前一百名,每人限一套,欲购从速!”

众人哗然。

还有这等好事!

那可是天子墨宝,就算天子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如何。能得到天子亲笔题字,说出去得多有面子。还仅限一百名,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我要一套!”

“我也要一套!”

“还有我,赶紧算多少银子?”

客人们蜂拥而至,不要命地往前挤。

对面的陈氏琴行空无一人,原本进到铺子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给引过来。陈遥知脸色越发的难看,那些人中有很多是她认识的,不少人很是仰慕于她。

他们可知这是在买什么东西,几时见人买琴买笔墨纸砚用抢的,当真是有辱斯文。

她听到那些人高昂的谈话,什么买多少会有陛下的亲笔题字。原来如此,那个小皇帝一看就是亡国之君,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纵着裴元惜胡来。

商行在芳茵殿里奋笔疾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骂他?

他这么听话这么乖,哪个不要命的敢骂他!

娘说让他不要出面怕引起骚乱,他就乖乖在宫里写字。娘交待他要写一百份前程似锦的赠书,他已经写到六十份了。

好想去看看娘的琴行怎么样。

揉揉手腕,心道不会是爹骂他胡闹吧。赶紧把心腹叫进来一问,得知爹确实出了都督府他时两眼睁得极大。

爹会不会去娘那里了?他得赶紧写完过去,免得爹一怒之下…数一数还没写完的字,皱着眉埋头苦写。

公冶楚确实如他所想,正面无表情地听着远处琴行传来的喧闹声。

马车停靠在离琴行较远的街角,柳卫们一个个做寻常打扮并不引人注意。他已经过来有一会,从两家琴行斗琴开始。

天色一寸寸地暗下去,灯火一盏盏地亮起来。

第一琴行那边依然是挤满人,买到东西且成功登记赠送题字名额的人欢天喜地,没有排上号的人也迟迟不肯离去。

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郑琴师和裴元若忙着调试新琴,郑宝珠在外面招呼客人。裴元惜掌控着全局,刚到后院喝口水的功夫就被人请走。

她低着头从后门被带到马车边,行礼问安。

“上来!”马车内传来公冶楚清冷无波的声音。

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她不敢违抗公冶楚的命令。再者站在马车边说话实在是有些打眼,万一被人看去反而又传是非。

她提着裙上马车,在公冶楚的示意下坐在左边。

马车内逼仄,彼此的气息无处可逃。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穿衣风格,暗深的色系越发衬托出他的冷峻。剑眉如峰,凌厉如刀。自她上马车后仅有那清冷冷的一瞥,却足已让她正襟危坐不敢动弹。

“就这么怕我?”

她不敢回答,能不怕吗?这个男人杀人不眨眼,连皇族都敢屠尽,还对她起过杀心。她要说不怕那是假的,甚至连装都装不像。

公冶楚冷笑一声,“我看你胆子大得很,陛下都被你指使得团团转,还在芳茵宫为你写赠言。”

她低下头去不吭声,所以公冶楚是来教训她的。

一阵沉默,空气越发令人窒息。

公冶楚扶着额头,眉峰慢慢放松。程禹被人救走,不过他也因此清理了一大半程氏安插在城内的暗桩。因为这件事他已有多日未曾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尸体成堆血流成河头疼欲裂。

这一会的功夫,他觉得好多了。

“听说你还想办书院,说一说你打算怎么办?”

裴元惜拿不准他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陛下还是他,将来不管天下姓商还是姓公冶,他们都不会容忍陈氏的存在。

天下清流文人,三分之中陈氏占两分。若陈氏真有心做些什么在这些学子和文官中振臂一呼,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必定也想打压陈氏。

“梁西谢氏。”她低声回道。

闻言,他认真看她一眼。

梁西谢在前朝是书香第一大家,后来凌朝建立推崇陈氏,谢氏逐渐没落。而今的读书人只知陈家,鲜少有人还知道谢家。

“好想法,或可一试。”说完这句话,他慢慢闭上眼睛。

裴元惜一直低着头,迟迟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话。他是什么意思?话有没有问完?怎么还不让她退出去?

等了约一刻钟,马车内压抑的气息似乎变得缓和。她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半抬头快速看他一眼,一看之下她立马愣住。

只见他靠在垫子上,似乎睡着了。